大可汗佗钵的生辰夜宴上,拿自个中毒做伐子明晃晃诬陷池安儿进而构陷宇文芳不成的左夫人勒兰难命在旦夕,人眼见着就要去见草原神了,却被身具巫灵之力的大喀木几番灌药和祭祀作法下救活。
非但活了下来,还因祸得福,脸上的“火肤如”之毒竟然被消解了!
在众人尊崇膜拜的目光中,大喀木一脸悲天悯人的神色解释说他以“大巫屠”亲传于他的驱邪毒的法子加上自个精心练制注入巫灵之力的巫药去救危在旦夕的左夫人,又为她驱邪祭祀,如此,才救活了左夫人。
还感慨道是“草原神”在福佑着左夫人,而他大喀木,不过是遵从了草原神之意罢了。
大喀木越发受人顶礼膜拜,却无人知是冷潇雨暗中襄助他成事,一个为名,一个为利,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如今人彻底清醒过来的左夫人缓过劲儿也不过两三日,可一听闻整个王庭商队莫名消失在北周的漠河城,仍有些恹恹的她乌涂涂的眼珠子霍地一亮,立时来了精气神。
勒兰难顾不得找竟敢用她性命构陷千金公主的“罪魁”儿子暌息算帐,而是招来一众伺候大可汗的女人,听她们闲话王庭内外发生的种种。
一众女人自是知其兴趣所在,捡着她昏迷时的种种事涉千金公主宇文芳之事讲与她听,当听到一众小可汗和贵族头领们因在王庭商队的亲人们失踪一事向宇文芳发难,勒兰难兴奋的眼珠子暗芒闪烁不停……
而当听到带着一众护卫前去挑衅千金公主的古里尔险被鹰族贱奴和卖苦力赚钱的牧民们揍了时,不禁撇了撇嘴,暗戳戳道:
这个古里尔,真是个没用的蠢女人!
亲侄儿伏咄没了,多好的借口啊!
既然已带了护卫们打上门,怎就不多带些人去?
哪怕趁乱放暗箭射死宇文芳也好啊,
到时栽赃给鹰族贱奴,趁现场乱着时将凶器塞到某个贱奴手中,实在不行,推出个自家的家奴护卫当替死鬼也成啊!
可惜了,这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废了……
若是古里尔知勒兰难所想,定会跳脚啐她一脸:下宇文芳的面子和当众弄死她可是全然不同的后果,她古里尔还没嚣张到当众弄死宇文芳的地步,什么栽赃给贱奴和护卫,说的轻巧,北周送亲使团可不是眼底里容沙子的,老狐狸宇文神庆,敢打仗的长孙晟,还有个不怕死的肖念……到时,止定要让她古里尔给和亲公主抵命!
勒兰难暗骂古里尔愚蠢,更可惜没能趁乱弄死千金公主,她眼底里的憾色,眉宇间的波澜皆看在了不动声色,一直笑吟吟听着旁人说话的右夫人弱水的眼中。
弱水若有若无的看了眼毡帘处,心道:这个时辰了,大可汗也该过来看望左夫人了吧。
弱水和一众女人来时,勒兰难身边的哈纳云瞅着这一屋子穿红着绿抹着汉人上等胭脂水粉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身上香喷喷的女人们,不禁皱了皱眉头,末了,盯一眼穿着华丽丽右夫人装束的弱水,再瞅瞅一张脸已恢复正常,可厚厚脂粉也难掩憔悴色的左夫人,不禁心有不平。
身为勒兰难心腹的哈纳云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故作得意洋洋状,昂着下巴说大可汗极是关心左夫人病情,每日都要亲自过来看看左夫人才放心,之前还派了人来传话,说一会儿就要过来看左夫人……
哈纳云话一出,刚还说的兴高采烈编派宇文芳的一众女人们不禁收了声,觑了眼左夫人,又悻悻的看看右夫人,神色复杂难掩妒恨与尴尬。
弱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昂着下巴像个骄傲的孔雀似的哈纳云,心知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毕竟,自被封为了右夫人,大可汗是夜夜宠幸她,虽说时不时的过来看看昏迷中的左夫人勒兰难,可真情有几分,也只他佗钵自个清楚。
弱水使了个眼色给身侧侍候着的彩儿,意会的彩儿立时将话题又引到宇文芳身上。
在坐的已皆知这叫彩儿的奴婢出自赵王府,其对赵王府的长女宇文芳所知甚多,自是对她所说深感兴趣,如此,气氛又热烈起来,而成了注目焦点的彩儿也越发眉飞色舞说的起劲,更将话题引到了三年前踏歌节上许大才子许千行当众为赵王府郡主宇文芳做的一首情诗“裙下宾”上……
左夫人长长黑眉挑,一脸的饶有兴趣,脱口道:
“作与千金公主的情诗?来,你给本夫人好好说一说,这许大才子是何许人,是如何爱慕千金公主的?”
正等着左夫人发此问的彩儿闻言,目光微闪,眼角一抹得逞的笑意闪过,亦似脱口而出:“何止是许大才子,连北周当今天子都……呵呵……”
似乎意识到自个失言了,彩儿讪讪着干笑两声,张了张嘴,似欲言又止。
北周当今天子?
一众女人瞪大了眼珠子齐齐盯住彩儿,如暗夜中夜枭的眼珠子,亮的骇人。
“你个女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正听得津津有味儿的哈纳云急了,看了眼主子左夫人,从对方脸上看出她也想听的急切色,转而瞪了眼彩儿,越发大了声音斥道,“左夫人问你话呢,你敢不回?”
自个的奴婢被左夫人的女奴喝斥了,被下了脸面的右夫人弱水却似无感,更似未有听到,只低了眉宇喝了口渐温了的奶香混和着浓重腥膻气的奶茶,黛眉微紧,心内暗叹:
真难喝!
粗陋的茶砖煮出的奶茶到底是难以下咽,这个左夫人也太过小气,大可汗不是赏了她两小罐千金公主陪嫁来的贡茶么!
若哈纳云知弱水所想,定会嗤之以鼻:跟左夫人争宠的这些个女人能进了这毡房有碗没加毒的奶茶喝就不错了,还想喝上好的茶砖?还想着喝贡茶?美的她们……还想什么呢?
左夫人说了,这个如今受大可汗宠的弱水也不过是她指尖的一枚棋子,对待棋子,有什么可敬着的。
“这位哈纳云姐姐误会了,既然是左夫人发问,奴婢自是不敢不回。”彩儿忙道。
“那就快说!”哈纳云两眼放光,催促道。
彩儿轻咳一声,略显尖细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
那位许大才子许千行是中散大夫的嫡次子,文采斐然模样俊美,是京师长安许多名门贵女的梦中情郎……
可许大才子只爱慕赵王府嫡女宇文芳,最后生生因爱痴狂,竟在踏歌节上当众向宇文芳表白心意,作情诗“裙下宾”向其诉说爱深情浓的衷肠……
这首情诗的意思是许大才子心心念念着要做宇文芳的男人,亲手为她宽衣解带,嗅她的芳香,亲她如雪的身……
彩儿一本正经的解释着,眼睛里闪了几闪,脸上也红了两坨,虽说是编派她痛恨至极的千金公主,可还是有些心虚不自然,悄然扫了眼一众大眼瞪小眼的女人,确定她们已听懂她粗俗的描述了,又继续着:
无奈赵王爷棒打“鸳鸯”,天子更是一怒之下将许大才子下狱刑责发配遥遥边城……
而北周当今陛下之所以大动干戈降罪许大才子,据说是因对宇文芳这个有着血亲关系的堂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康王府郡主宇文滢与千金公主宇文芳乃堂姐妹,其模样更有几分肖似千金公主宇文芳,如今这位宇文滢郡主于京师长安销声匿迹,康王府说她在外养病,实是人在宫中,夜夜被堂兄宣帝宠幸……
而康王府这位郡主之所以如此悲催,实是代人受累,只因她模样肖似美貌动京城的赵王府嫡女宇文芳……
据说宣帝贪恋宇文芳美色,本不欲其和亲塞外,然执掌后宫的天元大皇后恐宣帝玩物丧志,无奈忍痛割爱,更说服了不理世事的皇太后,终定下了宇文芳为和亲人选,素来孝顺的宣帝不得已只好同意……
说到宣帝与宇文芳之间的“情”时,彩儿含混其词,几番欲说还休,欲遮欲掩的话语越发勾起人无限遐想。
左夫人勒兰难禁不住“啧啧”出声,声音里饱含着复杂深意。
佗钵黑沉沉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帐帘,似穿透厚厚毡帘,盯着里面正“嘚吧”着起劲的彩儿上下翻飞的两片唇。
忽听耳边咬牙声,佗钵黑沉沉的瞳子一动,微侧脸,瞥见千金公主的心腹雨晴正气得小脸儿森白,红唇紧抿,咬牙咬得生生腮帮子都露了青筋,活脱脱一条细蚯蚓在雪地里鼓着气在跳……
佗钵心头一动:
宣帝喜欢千金公主,难不成这是真的?
可汉人不是最重礼义廉耻的吗?
论血亲,这两人可是堂兄妹啊!
听女奴彩儿这意思,千金公主早就是宣帝的女人了?
佗钵浓眉不觉间已拧成了结儿,如狼的目光盯向宇文芳,却见身边的宇文芳怔怔着,艳明如玉的一张颜不着喜怒,而本应流光溢彩比天上星还要璀璨的瞳子却流露出恍惚色,甚至是茫茫然……
无人知,宇文芳心内一抹不解的疑惑,直到此时才了然:
天元大皇后杨丽华因对赵王妃临终的承诺,多年来一直护佑着她,可当她年岁渐长,容颜渐开时,却忽就不再宣她入宫觐见,甚至逢年过节内外命妃贵女们按例入宫朝拜帝后时,每每天元大皇后都会提前几日口谕下,准她于府内好生调养休息……
当时她还心有奇怪,没病没痛好端端的怎就让她好生调养休息呢?
可向来聪慧剔透的她并不多问来传口谕的弘圣宫大太监于平,只道一声“谢天元大皇后娘娘体恤”便开始对外装病调养生息了……
她的态度,无不表明她对天元大皇后无理由的信任,而天元大皇后欣慰之余,越发赏赐如流水不断……
如今想来,天元大皇后是以另一种方式在保护她,保护她不被宣帝看到,保护她不被好色成性的堂哥天子“囚”于深宫成其玩物……
想起当日宣帝携天元大皇后于皇城城楼上亲为送亲使团送行,忆起宣帝看向她时那对儿凉薄瞳子里的惊艳和憾色,甚至不掩色欲的贪婪……
宇文芳激灵灵一个冷颤,当时心若死灰无所深想,如今再忆起,只觉一股子森冷寒意自脚底而起,延着脊背弥漫开来……
宇文滢,想起那个模样与她有几分肖似,性子却温顺得甚至堪称懦弱的女子,宇文芳只觉心有一涩……
彩儿!
宇文芳僵滞的眼波忽动,一道凌利寒光瞬时而出:彩儿不过是个奴婢,这些,可不是个奴婢能够知道的!
毡房内,彩儿正说得起劲儿,忽似碎寒冰玉的冷凛声传了来:
“你一介区区低贱的奴婢,知道的还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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