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怎敢替郡主鸣不平,公主您做什么都是对的,公主您所做所说哪里容得奴婢置喙。”
赵嬷嬷不得不恭敬道,可心内暗暗咬牙:这个宇文芳,总是不晓得含蓄,在苏尔吉汗王的两儿媳妇面前也这么直言不讳。
听着赵嬷嬷明恭暗讥的话,雨晴气得两眼刀直往赵嬷嬷身上刮。
“赵嬷嬷,本公主知道你心里只装着辰夫人和四妹妹姿儿,”宇文芳又淡淡扫了眼赵嬷嬷,“在赵王府里如此,如今在突厥王庭也是如此,对于辰夫人和四妹妹,你确是个忠心。”
“赵嬷嬷,你从小看着四妹妹长大,尤其见不得她吃苦头,如若当日你以下犯上被本公主下令发卖时辰夫人和四妹妹能替你求情的话,或许,本公主会再饶你这个奴大欺主的奴一次也说不定。”
赵嬷嬷眼角猛抽,强按下想咬死宇文芳的冲动,亦按下了对辰夫人和宇文姿的恨,此时此刻,她可不会中了宇文芳的离间计。
宇文姿则似被吓着了般,怯生生道:“公,公主姐姐,赵嬷嬷她……”
“她倒也说得不错!”宇文芳没容她说下去,柳眉微蹙,“你身边照料的人确实也不妥当,本公主原以为左夫人送你的几个女奴是好的,可不想,两位夫人都陪本公主来了这般久了,伺候的女奴也没将茶水和浆酪送了来,对公主都如此怠慢,可见,平日里对你也是多有懈怠的。”
杵在毡房内听命的两突厥女奴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看看千金公主,又悄悄瞅瞅自家主子。
宇文姿神色一僵,她可不想宇文芳再找着由头派什么宫女来侍候她,宫女都是她宇文芳陪嫁来的人,说是侍候她这个郡主,怕是来监视的吧。
宇文姿忙道:“公主姐姐,这几个女奴原也是好的,不眠不休的服侍着妹妹,只是妹妹病得久了,她们几个休息不足难免会出了错漏,”转而又瞪向两个突厥女奴,“还呆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上茶和浆酪!”
赵嬷嬷恨不得亲手宰了宇文芳,眼前机会实在是太过诱人,不过仅区区几步之距,她突然就理解了当日彩儿为何会暴起杀向宇文芳,实在是,机会难得呐。
赵嬷嬷想走,却又不舍弃,她和彩儿一般,都是睚眦必报心肠歹毒的,宁拼着个同归于尽,也不愿再苟延残喘,毕竟,经过王府的富贵再沦落到尘埃里,还不如死了的好。
就在赵嬷嬷犹豫间,耳边听到宇文芳慢条斯理的声音:“姿儿,只看这茶水,确是委曲你了,左夫人送的突厥女奴不谙茶之道,本公主给你的两个宫女又皆连死于非命,倒是苦了你,连口茶也喝不上……”
皆连死于非命?
喝着浆酪的扎依和阿托赫兰立时竖起了耳朵,再看向宇文姿的时候,眼底里是不假掩饰的琢磨和疑惑。
因宇文芳一直讲的是突厥语,懂突厥语地位又低于她的宇文姿和赵嬷嬷不得不用突厥语回话,扎依和阿托赫兰自是听得懂,两人亦心有满意,事无背人言,讲突厥语不怕她们听,可见千金公主是个敞亮的。
“公主,赵嬷嬷颇懂茶之道,”雨晴亦用突厥语轻声道,声音虽轻,却足以令众人听到,“公主您一路走来也是口干得很,突厥女奴不谙茶之道,不若还是让赵嬷嬷来煮茶吧。”
赵嬷嬷能说什么,她自是不敢一走了之,实际上她更想一把毒洒进去毒死宇文芳,可惜,事出仓促,她身上没有毒药,否则,提前向宇文姿要来些也是好的,毕竟,宇文姿和暌息王子是一伙儿的,总能弄来毒药。
赵嬷嬷暗暗懊恼。
宇文芳终正眼看向赵嬷嬷,当她清凌凌的瞳子看过来,赵嬷嬷心倏地就一颤,然不及多想,雨晴已走上前,似笑非笑道:“赵嬷嬷,公主已吩咐下来,你怎还不去煮茶?你眼中总不会只看得见郡主,没有公主吧!”
“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还不快去,可莫让公主久等。”雨晴微仰着下巴颏,睨着她吩咐道。
赵嬷嬷心内怄得直咬牙,却是无可奈何,突然脑中闪念而过:
宇文芳不会想借着她煮的茶水来污陷她吧?
无怪乎赵嬷嬷如此想,实是这种后院里的阴私手段她见的太多,辰夫人就曾借此污陷一美人奉上的茶中有毒,害得美人被赵王爷打进了地牢撞墙而死。
转念又一想,赵嬷嬷心有冷笑:
呵,是又如何,若非她亲手奉茶,大可说是宇文芳的人从中动了手脚,可若是指令她亲手奉茶,这其中必有鬼,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没有宫女监视煮茶的赵嬷嬷心有了然,悄然摸了摸鬓发间那两根桃木簪子,那簪杆尖利锋锐的紧,平日里她时不时的磨着簪杆,原是为了防身或活不下去时自尽所准备,如今,就拿她来了结宇文芳吧!
当赵嬷嬷将煮好的茶端上来时,宇文芳正同宇文姿说着话,虽表情淡淡,可那温声细语吩咐着雨晴云儿记下郡主这边缺的用的认真态度,令人无法说她是在敷衍做表面功夫。
果然,茶端上来,雨晴和云儿也不去接,只俯首应诺着宇文芳所吩咐之事。
“还不赶快奉茶?”云儿转过目光,似不满赵嬷嬷的没眼力劲儿。
果真是命她亲手奉茶,赵嬷嬷心有冷笑:
好嘛,还真是好算计,这茶从头至尾都只经她一人之手,出了事,还不都推她身上。
呵,宇文芳,我赵嬷嬷如你所愿,可最先死的那个,是你!
“公主请用茶。”
打定了主意的赵嬷嬷反而沉下了心,不慌不忙的上前奉茶,宇文芳端起茶盏,先轻嗅了嗅,淡淡道:
“嗯,赵嬷嬷的煮茶手艺倒是没丢。”
眼见着宇文芳将茶盏徐徐拿到唇边,红唇微张欲饮之际,奉茶后准备躬身而退的赵嬷嬷眼底里凶光毕露,伸手便欲拔出发簪杀人,“千金公主——”突兀的声音蓦地响起,毡帘一挑,一个人已如风般冲了进来。
“千金公主,我听说你在这儿就赶了过来,还请你再给我株百年人参吧,右夫人她虽活了下来可……”
正急切嘚吧着的凝佳忽收了声,鼻子轻动,喃喃道:“好香啊!这可是云雾茶?来王庭这些日子我就再没能喝上盏好茶。”阿母喜茶,总会想法子买来上品好茶,将她的嘴也给养叼了。
赵嬷嬷伸向半空的手顿住了,她被冲进来的凝佳给撞到了一边。
宇文芳目光微闪,可唇边却一抹清浅笑意,看着额头汗珠晶亮的凝佳道:
“莫急,有什么话不妨慢慢说。”
“看来凝佳也是好茶之人,只闻茶香便知是云雾茶,既然喜欢,那便先试试这御赐贡茶味道如何。”
这茶也是和亲公主的陪嫁品之一,宇文姿喝不惯未作处理过腥膻味重的牛羊奶,更不喜食什么浆酪,入王庭的第二日便腆着脸问宇文芳要茶,宇文芳也未有刁难,命人给她送来不少。
宇文芳极是自然的将自个未用的茶递给了凝佳,闻着袅袅茶香,凝佳忽就觉口干的很,也没客气,朝宇文芳甜甜一笑,接过来就饮了一口,极是惬意的眯了眯眼,禁不住点头:“好茶,还是这御赐的贡茶好喝,比我阿母差人从漠河城买来的要好太……”
话未尽,突然就变了脸色,身子猛颤,一缕黑血从她唇角溢出。
“凝佳!”宇文芳骇然,猛起了身,身子却一晃又险些跌坐了回去。
赵嬷嬷脑子“轰”的一声,动作却快于脑子反应,一只手已拔出头上两枝桃木发簪,另一只手猛拔拉开已张嘴大口吐黑血的凝佳,一言不发的她红着两直勾勾的眼珠子,持两锐利的簪尖直刺宇文芳的咽喉。
“啊——”阿托赫兰惊骇大叫
“住手!”扎依失声大喊。
“公主——”雨晴和云儿齐齐尖叫着扑上前。
宇文姿懵了,这场景,怎有点眼熟呢,哦,是了,当年娘污陷卓美人时,卓美人身边的奶娘也是如此疯了般扑上前想杀了娘……
可,这回疯了的怎就变成了赵嬷嬷?
突然遭袭杀的宇文芳急步后退,避过赵嬷嬷致命一击,扬声道:“来人!”
不管不顾闷头往急退避过的宇文芳身上扑的赵嬷嬷被抢上前的雨晴狠狠一脚踹倒在地,似生怕她再暴起伤人,雨晴扑上她身,死死抓住她持簪的手,赵嬷嬷拼命挣扎着,刚奋力将雨晴掀开,冲进毡房铁青着脸的安加利拆都尉的刀已抵上了赵嬷嬷的脖颈子。
当看见宇文芳唇边勾起的,飞快而逝的那抹讥诮笑意时,赵嬷嬷意识到自个中计了,原来,她做的这一切,宇文芳早已料到。
宇文芳根本就摸透了她鱼死网破的心理,有意露出破绽,让她认定了今日煮茶奉茶会被算计不得不孤注一掷,而她,知难而上,知险而犯险,拔簪暴起,还真就遂了宇文芳的愿
“公主,茶中有毒,凝佳姑娘好像不行了!”云儿抱起地上的凝佳,颤抖着声音道。
“快,快去找池安儿和曹御医……”宇文芳急声道。
“啊!蛇——”宇文芳的声音忽被惊魂未定的阿托赫兰尖叫打断。
一个吐着血红蛇信子的三角脑袋忽从被安加利拆制住的赵嬷嬷的怀中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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