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对方凉凉的目光看着,乌骨斯硬生生咽下到了舌尖盛情相邀的话。
原还想着战事已了任务完成的漂亮,邀请对方去“仆罗”部好吃好喝好攀谈,趁机拉近彼此关系也好探清此人身份和虚实,若能多打探出些“尔伏可汗”摄图所在“拙真哒”部不为外人所知的些许事是最好……
乌骨斯有自个的盘算:
“仆罗”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实力在各部族林立的漠北草原上虽不甚突出,可也算得上有一争之力。
他生有四儿一女,四个儿子能力泛泛,倒是唯一的宝贝女儿乌黛尔,人漂亮又精明,自一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见过“尔伏可汗”摄图后,便念念不忘,一心巴巴着要嫁给这位年岁轻轻便掌兵数个豹师鹰师统领一方的“尔伏可汗”……
“尔伏可汗”摄图虽没有妻子,可身边也不缺侍候他的女人,乌骨斯心知肚明以“仆罗”部的实力,他女儿坐不上摄图的正妻位子,顶多是个得宠的侧夫人之位就不错了,可即便如此,他的宝贝女儿也心甘情愿……
此次摄图给他传了话,愿娶他的宝贝女儿做自己的侧夫人,可前提是,他要拿出诚意,譬如,借兵!
于是,便有了乌弥山“老鹰口”之战,“仆罗”部出兵,摄图出将,此战,便是“仆罗”部的投名状,至此,剿杀了冒乌顿的“土库族”部和“拔也”部铁骑三千的“仆罗”部再无退路,从此为“尔伏可汗”摄图马首是瞻……
身为“仆罗”部大头领的乌骨斯是个聪明的,人亦清醒的认识到,“仆罗”部虽实力比不得其它几大部族,可所处之地却太过重要,距于都巾山脉最近,关键时刻,说不得便会成为奇袭王庭大可汗牙帐的一把快刀……
“仆罗”部能安然无恙多年,一来身为大头领的乌骨斯确实有能力,二则他只忠心且听命于大可汗佗钵,是佗钵的心腹之一……
可再忠心,也得为后代子孙打算不是,且,耳聪目明的乌骨斯也已得知,大可汗佗钵病倒在旗兰猎场,略一回想近期所得的密报,短短时日,大可汗连病带吐血的得好几次了吧,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更令乌骨斯心动的是有关从天而降的“草原神”的坐骑白虎的传闻种种,白虎受“草原神”之命来保护突厥一族未来继任的大可汗,白虎助“大喀木”收复了风雨灾祸……
乌骨斯感慨之下更赞叹女儿的好眼光!
乌骨斯深知四个儿子能力有限不成气候,唯一有野心有本事最像他的孩子又是个女儿,无法承继他的部族大头领之位,待他死后,迟早整个“仆罗”部会被其它强族吞并……
既然能预料到“仆罗”部被灭的下场,不如趁他活着早做打算,就如宝贝女儿所说,“尔伏可汗”摄图是空中王虎雕,会一飞冲天,终将成为整个漠北草原的霸主,且他还是被“草原神”选定的继任大可汗,怕是意味着现今的大可汗佗钵命不久矣……
与其佗钵一死,“仆罗”部不得不卷入各色势力的争斗,不得不选队站边依附其它实力雄厚的部族而活,不如就此联姻,依靠摄图而活,如此,“仆罗”部还有延续下去的机会……
宝贝女儿乌黛尔还信心十足的说:“阿父,别说‘尔伏可汗’还没有娶妻,便是娶了又如何,呵,我这个将成为“尔伏可汗”摄图迎娶的侧夫人,谁敢说以我的年轻漂亮和聪明才智会仅仅止步于一个区区的侧夫人位置?”
……
“乌骨斯大头领,还有何事?”
见乌骨斯拦了他去路,却是目光微闪没言语,冷天奴心有不解,淡淡出声。
他的声音低醇而毫无情绪波动,一口流利的突厥语令人无法相信鬼脸面具下的竟是个如假包换的汉人。
回过神的乌骨斯讪笑一声,打消了同冷冰冰的这位攀交情套近乎的想法,忙道:
“还请将军代我乌骨斯向‘尔伏可汉’致意,我‘仆罗’部将永世效忠‘尔伏可汗’!”
效忠?
你效忠的该是大可汗佗钵吧?
现又说永世效忠摄图,你效忠的人还真多!
不知“拙真哒”部同“仆罗”部很快会联姻的冷天奴看了眼一脸郑重的乌骨斯,漫不经心道:“这话,还是乌骨斯大头领亲自向‘尔伏可汗’说吧!”
他虽碍于父命不得不卷入几方势力的争斗,可也没想过就此效力摄图,更不会做他乌骨斯向摄图表忠心的传话筒。
看着快马加鞭扬长而去的三人,被拒了的乌骨斯也不生恼,只情不自禁感叹出声:
“有这样连‘恶鬼’碰上都会害怕的将军在,争夺大可汗位,尔伏可汗他怎么可能会输?”
“阿父,他会不会是冷天奴?”忽一人走上前,轻声道,虽一袭的戎装,语出干脆甚至略有些爽朗感,可那难以忽略的柔软音质,却暴露了“他”是个女子。
“女儿,你说他是冷天奴?”乌骨斯一怔。
“我猜就是他!”乌黛尔肯定道,“阿父,这个‘狼道’屠杀‘草原神’使者,被‘大喀木’险些血祭了‘草原神’的冷天奴女儿可听说了太多太多,他虽是汉人,可彪悍凶残异常,同那些像小绵羊羔子似的任我们宰杀的汉人不一样,传言称他会是助‘尔伏可汗’登上大可汗之位的杀星,今日一见,我倒是信了这传言!”
乌骨斯看向女儿乌黛尔,这个宝贝女儿,干净明润的肌肤,浓黑的长眉,水灵灵泛着点点纯净蓝光的大眼睛,挺翘的鼻子,不染而红的丰盈红唇,如此漂亮又娇嫩的似朵儿春花灿烂的女儿,一身的戎装,手按在腰刀上,美丽之中更多了几分英武,一眼,便令人不舍移开眼珠子。
乌弥山之战,乌黛尔非要跟着来,甚至还亲挥长刀上阵杀敌,如此做,无非是想向摄图派来的将军表明,间接让他传话回去,她乌黛尔是配得上他摄图的,是可以同摄图并肩而战成为他助力的女人!
可惜,这位戴着鬼脸面具的将军连个眼风都没给她,更没好奇的问上一句。
冷天奴这副视她如无物的态度,令心高气傲的乌黛尔暗暗磨牙,可却不动声色,大眼睛眨呀眨的,明明水灵灵的双瞳含着笑,笑得纯洁又无辜,然那眼底里却隐着的一抹探究深意,显然,这姑娘是个心思深沉的,非但心思深沉且颇沉得住气……
确实,正是这个乌黛尔,日后为了夺得“可敦”之位,视千金公主为第一情敌和威胁,没少“阴”宇文芳。
乌骨斯迟疑道:“我听说冷天奴的坐骑是草原上公认的神马,一身火红色,可这将军骑的,只是匹黑色的汗血马,而且,冷天奴的刀是有双刃的,可他只用长刀……”
“阿父,”乌黛尔笑微微的打断,“虽说我们只认令牌不认人,可他戴着鬼脸面具,不过是不想将把柄公然送到我们手上罢了,便是一旦事发,大家心知肚明是他,可没人见过他的脸,没人见过他那匹火红的坐骑,没人见过他使用那把双刃玄月刀,他总还可以狡辩不是。”
乌骨斯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摄图不相信我们?”
“之前或许不信,可乌弥山这一战,他便信了,因为我们已无退路,而且他‘尔伏可汗’也绝不愿眼见着我们成为别人手上的快刀,毕竟,能砌在于都巾山脉,以最快的速度袭击王庭的部族可不多!”乌黛尔水灵灵的大眼睛微眨,笑得意味深长,“阿父,女儿要嫁去‘拙真哒’部的事绝不能露了风声,日子也先缓上一缓,总要确定了大可汗真要去见了‘草原神’才好!想来,‘尔伏可汗’也是这么想的。”
“好,都听你的!”乌骨斯点头道,这个女儿,看得远想得深,多次的事实已证明,听宝贝女儿的,没错!
抬眼看向冷天奴去的方向,眼前不觉浮现出战场上那一马当先,手挥血染长刀,尽显男子汉威武气势,杀伐果断,长刀所向处,令人头与鲜血齐齐飙飞的英挺身姿……乌黛尔五官深邃又立体的漂亮脸蛋儿流露出一抹憾色:
可惜没看到鬼脸面具下的那张脸。
想来,也是英武威风的很吧。
难怪这么多年来心高气傲的应珠公主会一直巴巴的追着他喜欢他!
可惜,他是汉人,不是能称霸漠北草原的大可汗!
冷天奴,它日再见,不知又是一番什么景象?
乌黛尔忽瞳子光闪,下意识昂了头,唇边一抹傲然笑意:说不得,再见我时,你就要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弯腰向本夫人,哦,本可敦行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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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芳回到突厥王庭已半月有余。
这半个月里,发生了许多:
“尔伏可汗”摄图的白虎莫名消失了。
对,是消失!
就如它突然出现在摄图眼前一般,突然间又消失不见了!
任摄图找便了能找寻的地方,莫说白虎,连白虎的毛儿都没看见一根。
于是,众说纷纭,皆传“草原神”的坐骑白虎救了摄图,又助大喀木收复了风雨灾祸后,完成任务的它回到“草原神”的身边了。
而对于千金公主被毒蛇群围攻袭击一事,各色议论更是喧嚣尘上:
有说是拥有诡异御兽本事的鹰奴干的,可很快,大可汗佗钵所派的人就查证了鹰奴与此事无关,实是事发的前一日,鹰奴被自从脸尽“毁”,脾性越发阴晴不定的阿巴齐少主寻了个错又绑到栓马桩上当众结结实实抽了顿鞭子,再次伤重爬不起身来……
有说是曾经用“火链”毒蜘蛛给左夫人下毒“毁”了她脸的人故技重施又来害千金公主了,可当日大可汗下令王庭内外大肆搜查,誓要将利用‘火链’毒蜘蛛害左夫人的真凶抓出来,结果是搜的人仰马翻,却没查到一星半点的线索……
之后如“汝南公”宇文神庆所担心的,果然有人拿千金公主脸上的红斑来说事,请大可汗将千金公主迁出王庭……
好在“大喀木”染史泥傅发声了,说千金公主脸上的红斑并非邪祟作乱所致,也不会传染它人,怀疑这红斑是吸入了悬崖下的瘴气所致,是可治的……
之后千金公主服下曹御医煎的汤药后,果然,几日之后,脸上的红斑渐渐变淡了……
又有人拿千金公主莫名失踪又突然现身在悬崖底一事大做文章,无法解释自个为何会出现在崖底的宇文芳索性半真半假的解释说,桃花叱突然发狂将她甩落悬崖,又惊又怕的她昏了过去,待醒来时,人已在了悬崖底,醒来的她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看见虎雕巴特和小飞正守着她……
于是有人暗示说千金公主是恶灵附身,所以摔不死却要来祸害漠北草原,瞧见没,还没祸害了漠北草原,就先祸害了大可汗,害得大可汗吐血病倒了……
“汝南公”宇文神庆怒了,道千金公主是有漫天神灵保佑的有福之人,所以摔下悬崖时被突然出现的空中王虎雕巴特抓住,安然将她带到了地面,空中王不仅救了她性命,还捕捉猎物给她食用,更一直尽心尽力的守护着她……
庵逻王子和吐罗古将军点头称是,虎雕巴特在他们面前接连抛下一头大野猎,一头成年黑熊,他们可是有目共睹的,且虎雕巴特和小飞对千金公主的保护他们也看得清楚明白……
若说是虎雕巴特救了千金公主,确实是可信的,只能说北周送亲正使所说不错,她千金公主就是个有福的!
至于大可汗佗钵的病,有巫灵法力无边的大喀木在,自是能为他祈福佑祛病邪,几十碗苦药汤子喝下去,几场祭祀下来之后,佗钵果然又能神气活现的站在一众小可汗贵族头领们面前……
大可汗牙帐。
坐在上首的佗钵脸色沉沉,虽面色已恢复如常,可说话的声音较往日中气不足。
如勾的目光紧紧盯视着侧座上的“大喀木,佗钵略带哑涩的声音问道:“真的不能弄死摄图和冷天奴?”
听着佗钵极为不甘的语气,抬起眼帘,一脸高深莫测相的大喀木轻叹一声,略略摇了一下头:
“大可汗这次病倒,就是逆了‘草原神’神示的后果啊,我虽以巫灵神力向‘草原神’全心求告,大可汗也自洒鲜血向草原神乞谅,可草原神肯开恩一次,未必会再给大可汗第二次机会啊。”
“难不成我就要眼睁睁着摄图夺了我的位子?”佗钵怒,布着血丝的眼珠子泛着瘆人红光,重重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上,咬牙切齿道。
“大可汗请放宽心,摄图夺位的事情自不会发生!”
……
在大喀木同佗钵密语之际,另一座华丽丽的毡房里,眸色沉沉,满面霜寒的宇文芳正一步步走向宇文姿,忽抬手。
“啪——”的一声脆响。
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在了宇文姿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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