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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秀才遇上兵

千金传 月出 4613 2021-04-02 19:20

  对上宇文芳似笑非笑的一张颜,佗钵恍了下神。

  红唇微弯,杏眸明澈,笑意虽不达眼底,却生生有种春风拂面令人心情愉悦感,似方才他感受到的那道冷冷视线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佗钵下意识咧嘴欲回以笑容,可嘴角刚动便意识到不妥,莫名的生了暗恼:千金公主似乎已知他有心为左夫人开脱。

  这种心思被人看穿了的感觉很不好,佗钵就势咧嘴清咳了声,目不旁视,浓虬中的厚唇绷了直,极是严肃:

  便是为了顾全大局为左夫人开脱又如何?

  宇文芳是尊贵的皇封公主又如何?

  要知道,他才是突厥的大可汗,她嫁过来就是伺候他的女人,他要做什么,他做出什么决定,她只有顺从听话的份儿,岂容她质疑!

  她明里暗里几次抗拒他的亲近他如何不知,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嘛,以夫为天,这个骄傲的女子,总有一日会让她乖乖的驯服以他为天!

  原以为“和亲大典”延期,知其轻重厉害的她会巴巴的跑来向他主动示好甚至使出女人的各种手段来勾引,谁知,她是没再挣脱他的怀抱,可也没他期望中的投怀送抱。

  那日他欲要她,她水汪汪的杏眸一改平日里的淡漠终起了波澜,可流溢而出的分明是痛苦和无助……

  叶舒不也别扭了三年,可现在不也乖乖的向他投怀送抱了,叶舒如此,他相信,宇文芳也会如此!

  更不肖说南朝陈皇封的“丰宜”公主已在途中,待南朝陈的送亲使团一行到了漠北草原,莫说千金公主,便是她远在京师长安的皇帝堂兄恐怕也沉不住气了吧!

  想到两娇滴滴的公主美人儿争抢他的恩宠,中原的两位帝王急于拉拢他巴巴的又给他送来一车车的“供奉”,这感觉……

  想的正高兴的佗钵禁不住看向宇文芳,此时的她柳眉微敛,神色不着喜怒,正静听着吐罗古所说。

  收回目光的佗钵亦收了各色思量,拧眉冷目,似对吐罗古和长孙晟所说的昨夜发生种种很是惊讶愤怒。

  座下的暌息王子不动声色的将父罕脸上的表情尽入眼帘,末了,朝冒乌顿使了个眼色。

  有些话,他这个做儿子不好出言解释狡辩,不过这个武夫舅舅,倒是可以很好的利用一下。

  毕竟,帮他亲妹子和外甥,也是帮他自己不是?且他独子惹出来的麻烦也不小!

  吐罗古和长孙晟话毕,未及佗钵出声,“大可汗——”,冒乌顿已腾地站了起来,他大步向前,面对佗钵行了个抚胸礼,又朝视线淡淡扫过来的宇文芳行了个礼,微眯了眯眼,瞳子里闪过不屑,暌息让他说软话作出安抚姿态,可,他不高兴!

  凭什么让他低头作小?冒乌顿大声道:

  “大可汗,千金公主,阿巴齐那个孩子一向胡说八道惯了,可他也只是说说,绝不敢胡来!”

  “千金公主,你们汉人不是常说童言无忌吗,他就个十二岁的孩子,爱玩爱闹腾的年纪,就算被人欺负了,也就是骂骂咧咧吆喝几句发发狠话,可他一个孩子的话哪能当真?”

  “冒乌顿汗王……”睨了眼对方瞳子里的挑衅,宇文芳忽开了口,语气凉凉。

  “本公主听闻大可汗十二岁时便跟着军中将领们历练,十四岁时已有了战功,而冒乌顿汗王十二岁时身边便有了伺候的女人,十三岁时长女便出世了。”

  “如今阿巴齐少主也正值十二的年岁,听说前阵子还带着亲兵直闯‘达头可汗’的额乐尔草原的铁牙山抢人,持刀对阵,气势咄咄,如此凶猛悍勇,只怕是漠北草原上的勇士们也自愧不如。”

  宇文芳睨着脸色难看的冒乌顿,又似有似无的看了眼紧盯着她看的佗钵,悠悠道:“十二岁的阿巴齐少主,也不小了!”

  提到阿巴齐跑去“达头可汗”玷厥的铁牙山抢西域的小舞娘,佗钵就来气:玷厥可是在迎亲礼上当众提及此事,阿巴齐非但跑去铁牙山抢人,还在玷厥追捕乌猎之祸的罪魁时硬生生将他给拦了下来,又是开口讨要小舞娘……

  童言无忌?这是童子能干出来的事?

  别说冒乌顿的辩解千金公主听着不以为意,就是他听了也觉难堪!

  一直在旁锁着眉静听的汝南公宇文神庆,撩起眼皮,眼底里有精光过,白胖的脸上一抹沉色,起身向佗钵拱了拱手,平日里白白胖胖总是笑呵呵的一张脸泛了些许凉白:

  “大可汗,便是和亲大典尚未举行,公主尚未册封“可敦”,可也还是我北周堂堂皇封的千金公主,尊贵如公主,便是身边人有了错漏要加以惩罚,也须得禀明公主,公主示下后才可按明示照办,然,左夫人竟然派兵打伤捆绑御医和医女,之后强行掳人扬长而去……”

  “是哈纳云!”冒乌顿急了,露出一口黄板牙大声辩解,声音嗡嗡的直钻人耳,“吐罗古将军也听见了,明明是左夫人手下的女奴哈纳云救主心切,才私自作主将人给掳了去,左夫人跟本就不……”

  宇文神庆皱了眉,很优雅的摸了摸耳朵:这个冒乌顿,真是粗鄙,牙帐内大声喧哗,将这些人都当成了聋子不成。

  宇文神庆加重了声音打断道:“就算是底下的人擅自作主,可左夫人也有管束不利之责!”

  “主人若不担责,它日个个都跟着效仿,出了事就皆是底下的人擅自行事,杀人放火抢劫刺杀,这漠北草原还不乱了套,冒乌顿汗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还想怎么样?”冒乌顿急了,在暌息王子的眼神警告下,磨了磨牙,按下心头火起,“哈纳云已经挨了百鞭,小命都快没了,难不成你还想怂恿大可汗也抽左夫人一百鞭?”

  “如此,当看大可汗之意!”宇文神庆郑重道,“大可汗英明,有功当奖,有过当罚,想来定能妥善处置!”

  冒乌顿不过是说了句气话,宇文神庆倒是顺势而为,立时又向上首的佗钵拱了拱手,一脸怎么个惩罚,您说着算。

  “老小子你找打……”感觉被戏弄了的冒乌顿心头窜火,下意识撸袖挥拳,他最烦这些嘴皮子上的争锋,哪有打一架来得痛快。

  冒乌顿本就是个主战的,在他眼中,将熊熊一窝,宣帝就是个没用的软骨头,跟着这么个发号施令的软蛋,恶狼也变成了小乖兔,碰上个敢起来反抗的反而会令他冒乌顿心有诧异,更是不爽,敢反抗,打!

  宇文芳冷眼看着冒乌顿的嚣张:

  这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吧。

  或者不是说不清,根本是不想听清!

  也是,对上以掠为荣的狼性一族,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用打的才能令他们听明白。

  暌息王子暗暗抚额:蠢货,治病的人和药材都在千金公主手中,有求于人还同人家硬碰硬,难不成真想打得对方双手奉上不成?

  千金公主,你真当她是个一吓就哭哭啼啼没了主张任你取夺的主儿?

  她若狠起来,将池安儿杀了,毁了脸的左夫人对她还能有什么威胁?

  便是父罕知道她是故意的,又能如何?大不了她也推出个替死鬼,父罕能接受左夫人的替死鬼,就不得不接受千金公主的替死鬼,闹到最后,真正倒霉永失宠幸的还不是他的亲娘左夫人!

  “冒乌顿……”

  一直看得兴起的佗钵眼见事态失控,忙喝斥出声,然比他更快的是长孙晟。

  长孙晟一个箭步拦在冒乌顿身前,浓眉竖,冷笑道:

  “果真是父子,阿巴齐少主一个言语不和拔刀便砍,口口声声要本使的一条命,现今,冒乌顿汗王当着佗钵大可汗的面,一个话不投机便撸袖挥拳相向,莫不是冒乌顿汗王觉得本使的一条命还不够,还想要的更多?”

  “冒乌顿汗王当真觉得我北周皇族和官员可欺不成?”

  佗钵禁不住皱了皱眉: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刺耳呢?

  他是想要的更多,贪欲无止境嘛,有谁会嫌弃东西多呢?最好能将中原的好东西都划拉到他怀里,可有些事,可做,不可说啊。

  险些惹祸上身的宇文神庆从怀中摸出方锦帕,抹着额头汗,似乎吓得不轻,白胖的脸随着他手的动作微颤,不知是怕的?还是胖的?

  他脸有余悸,可嘴上的话却是清晰,语气颇有几分苦口婆心劝诫感:“冒乌顿汗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虽事涉冒乌顿汗王的亲妹妹左夫人和亲子阿巴齐少主,你难免激动了些一时失了控,可这毕竟是在大可汗牙帐,大可汗面前你挥拳相向,不妥,委实不妥啊。”

  “知道的,知你是大可汗最为倚仗不可或缺的忠勇悍将,还是连着亲的大舅子,不知的,还以为你是自恃军功和亲情,目中无人啊!”

  暌息王子黑了脸,果然,瞧见父罕的脸也青了。

  “你还敢挑拔……”冒乌顿也不是个笨的,自是听出对方话中之意,他气急,然隔着虎目咄咄的长孙晟,冒乌顿还真不能轻轻松松的逮住那老小子。

  “呯——”佗钵一巴掌拍在案子上,震得上面的几样器皿跳三跳。

  “够了!”一声厉喝唬得冒乌顿回了神。

  被暌息王子三番五次的眼神示意没制止住的冒乌顿,此时,倒是老实了。

  暌息王子看在眼里,眼底里的暗芒闪了闪,他这位舅舅,还真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静默着的吐罗古将军深深看了眼冒乌顿,心内暗道:还是大可汗有数,将其它人都打发了回去,若是被一众小可汗和贵族头领们看见这个场景,大可汗也难做啊。

  “父罕……”

  在脸色铁青的佗钵发话之前,心知不妙的暌息王子抢上前,施礼之后又朝宇文芳深深的行了个抚胸礼,抬起头,满脸愧色:

  “左夫人管教手下不利,身为人子,我当替母向千金公主陪罪。”

  说完又是深弯腰行了一礼,态度谦卑恭敬,令脸色铁青的佗钵神色缓了些许。

  “暌息王子有礼。”宇文芳虽未起身,却也作势微欠了欠身,深深看了眼暌息,心内纳闷:一位突厥的王子,言谈有度,看这出言作风,倒似有人在背后调教过。

  将佗钵神情悄然看在眼的暌息,对着宇文芳神色真诚道:“可怜左夫人身染怪病,受尽病痛折磨自顾不暇,又被下面的人给欺瞒,虽只是掳了个小宫女,可正如送亲正使所说,作为主人有管束不利之责,只是左夫人如今重病在身,还请千金公主仁慈,原谅她这次的失责,暌息感激不尽……”

  ********

  牙帐热闹,叶舒的毡房则冷凝一片。

  怔怔看着跪在脚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宓,叶舒直觉脑子木夯夯的,两眼放空,茫茫然一片:

  雀屏斗花金步摇没了……

  不是没了,是被安加利拆都尉给要去了……(行刑的小头目是不会告诉宓他收了一锭金子的好处)

  怎么会?怎么就被安加利拆给要去了呢……

  “夫人,您别急,”宓抹了把泪,似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猛然站起身,“我去求安加利拆都尉,就算把我的脑袋给磕穿了,我也得求他将东西还回来……”

  作为被灭了族沦为女奴的宓,最怕接触军中人,见到佗钵一手提拔起来的安加利拆都尉,往日里只有躲着走的份儿,哪敢往前凑。

  “若是他不肯还回来呢?”叶舒低语喃喃,神色呆滞,瞳子无光,似魂魄出了壳。

  宓泛了红丝的瞳子露出一抹狠色,又狠狠咬了咬牙:

  “那我就毒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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