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古里尔痛恨宇文芳纵“桃花叱”弄死了她亲生妹妹里尼,莫说与之交好,她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所以当小侄儿伏咄兴冲冲跑来说要跟着王庭商队去漠河城时,她变了脸色厉声喝止。
奈何十四岁的半大小子伏咄不仅人高马大长得成熟,这脑子也是个好用的,明面儿上应承着,转过头就悄没声的使了伎俩混入了王庭商队。
于伏咄,非但想跟着商队发笔小财更想去北周的互市瞧瞧热闹长长见识,然途中他就被苏尔吉汗王的长子额都发现了
身为此次王庭商队领头儿的额都,自是知默吡叶护夫妻与千金公主因里尼之死结下的仇怨和几番的明争暗斗,此时见梗着脖子耍着无赖说什么也不肯回转的伏咄,也颇为无奈,最后,终是同意伏咄随商队而行,毕竟,放这半大的小子只身返回王庭他也不放心啊,万一途中有个闪失,默吡叶护夫妻还不得迁怒于他啊……
自阿图柏闯大可汗生辰夜宴道出王庭商队莫名消失在漠河城一事后,只要家里摊上失踪人口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尽皆跑去大可汗牙帐“讨要”说法和商量应对之策,于是,伏咄一事便也人尽皆知了……
此时见古里尔以伏咄一事为借口行打砸行径,宇文芳眉目沉沉冷笑道:“古里尔,莫说事前本公主不知伏咄耍了手段混入了王庭商队,若是知道了,定会‘踢’他出商队!原因无它,因你之故王庭商队也断不敢收下伏咄这尊大佛!倒是你古里尔,你敢说伏咄悄然混入王庭商队事前你一点端倪都不曾发现?”
被宇文芳明晃晃言语讥讽蔑视了的古里尔脸色青白交错,咬牙道:“我……”
“你当然知道!”宇文芳语出断然,更容不得古里尔辩解,清凌凌的瞳子睇着她,唇边一抹讥诮色,扬声道:
“口口声声疼惜若亲子的小侄儿就养在你身边,人没了踪影,也没见你如今日般兴师动众四处寻人,原因无它,你定是知他人在王庭商队,知他有额都与穆库这等沉稳妥善之人照料看护着,所以你才不动声色!”
“如今你非但不思悔过放纵伏咄之失,竟然迁怒于本公主,更率一众护卫打砸本公主的人和在建的宫室,你真真是蛮横无理厚颜无耻!”
亦已闻声赶了来的默吡叶护恰好听见宇文芳这番话,阴鸷的目光闪了闪,心有复杂,他确实早知伏咄筹划着混进王庭商队,然他非但不加以制止,甚至还说服了妻子古里儿放任伏咄的行为!
原因无它,默吡叶护亦眼红与千金公主交好或是有意与之交好的一众小可汗贵族头领们堂而皇之安插了人在王庭商队,毕竟王庭商队所获巨利是可以想见的,有伏咄在里面,至少他默吡叶护对整个王庭商队的动态不算是耳瞎目盲。
“宇文芳!”被当众骂无耻了的古里尔恼羞成怒,直呼千金公主的名讳,更气极尖叫,“你别跟我在这儿扯些没用的,事实就是整个王庭商队消失了,所有人都不见了!说不定他们已经……”
想到凶多吉少的小侄儿,古里尔眼圈一红,哽了声,旋即又愤怒吼道:“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窜动大可汗弄什么王庭商队,要不是你蛊惑众人,说商队去了北周边城设的互市能赚到巨额财富,这些人怎会被你骗了去?我小侄儿又怎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宇文芳你个不安好心的……”
“蠢货!”宇文芳气极反笑,再次打断古里尔的叫嚣,怒道,“你以为泼天的荣华富贵,巨额的金银财帛会从天而降白白的落入你掌心中?痴人做梦!”
因对方是俗人一个,宇文芳也不屑同她咬文嚼字,此时,什么话直白,什么话简洁刺人心她便说什么,力求让对方听个明白。
明晃晃又鄙视了一次对方的愚蠢后,宇文芳一字一句,清凌凌的声音响在空,句句掷地有声:“自古富贵险中求!想获取多少金银财帛,就得承受与之相同的风险,担得起与之相配的危险!便是普通猎户,想猎到上好猛兽皮毛,也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与猛兽以命相搏!”
“古里尔,你以为满载各色货物浩浩荡荡的王庭商队一路而去没引得各色贪婪掠夺的野心?出没于漠北草原上的各路凶残彪悍的马匪,敢跑到突厥王庭所在的腹地杀人行血祭的契丹人……”
因之前大喀木把将斯古罗仳两兄弟行了血祭的诡异祭坛同契丹人和契丹的大祭司攀扯上了关系,令佗钵很是忌惮,更下令抓捕驱赶了许多契丹人和商队……
“诸多见利忘义打着行商旗号却大发不义之财的西域人,财帛动人心,若有机会,这些人岂肯放过我突厥的王庭商队?”
宇文芳又深深盯了眼古里尔,意有所指:“甚至于我们王庭商队本身就是漏洞百出,正如混进商队里的伏咄,若是再有混进来的心怀恶意的宵小之徒,再来个内外勾结里通外合,王庭商队遭了暗算莫名消失便也不难解释了!”
默吡叶护忽感受到几道锋利如勾的视线落在自个脸上,下意识看去,却见苏尔吉汗王、“浑河部”大头领伺额木等人若有所思的盯向他,默吡叶护神色一凛,心道不好:
这个千金公主,太坏!也太狡滑了!
简直是,明晃晃的挑拨!
这些人不会真就信了千金公主的话中有话,以为是他默吡为了替妻子出气为妻妹报仇,故意陷害千金公主,让伏咄充作内应,里通外合害了整个王庭商队吧?
未及心惊的默吡叶护开口,再也捡不着漏儿,抱着长长画卷轴支着耳朵倾听着的画师张尤连连点头,忽就脱口而出:“公主,张尤也听到了王庭内外四起的流言,都说是我北周漠河郡守派出大批官兵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了王庭商队所有人,还将全部货物给吞了,这简直是胡说八道狗屁不通!”
“漠河郡守又非三岁孩童不知深浅利害,突厥王庭商队在他辖下的漠河城出了事,对他只有坏处全无好处,怕是还会因职责有失被当今天子问罪,而公主您,咳……”
张尤摇摇头,欲语先叹息:“想害您的人可是多了去喽,前有漠河官驿中袭杀您的南朝陈人,后有指使萨满弄出个金人淌血泪欲以‘邪祟’污名毁了您清誉的阴诡主谋,还有那暗下黑手令桃花叱发狂险些踢死您的幕后黑手,如今……”
张尤瞅瞅还在那怔怔地寻思着到底是北周官兵?马匪?还是契丹人西域人祸害了王庭商队和她小侄儿的古里尔,又摇了摇头,重重叹道:“还有个一心欲为妹子报仇的叶护夫人,咳,公主,王庭商队出事,正是亲者痛仇者快,您,难啊!”
忍无可忍黑了脸的默吡叶护大步上前,他认出了这单薄小身板被草原劲风一吹就能刮跑了的小白脸不就是当日翘着血淋淋手指砸吧着嘴巴的北周画师么,末了,这位还翘着血淋淋的手指一个劲儿往他嘴里塞,让他也尝尝金人血泪到底是甜是咸的画师张尤么!
当日若非长孙晟眼急手快,气极的他只定一脚踹死这众目睽睽下故意恶心他的北周画师!
心有郁闷的默吡带着股子阴戾的声音断喝道:“张尤,王庭商队莫名消失在你们北周的漠河城,任你再花言巧话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再敢在这儿胡搅蛮缠胡说八道,本叶护绝不饶你!”
身为武人,默吡叶护还是习惯于拳头底下见真章!
瞅见气势汹汹的默吡叶护铁拳握的嘎嘣响,张尤吓得一缩脖儿,身子似秋天落叶般晃了晃,末了,闪着惊恐的小眼神儿,后退几步不敢再吱声了。
这酸儒,瞧这份出息!
雨晴不由撇撇嘴。
岂料未及雨晴心内暗戳戳的鄙视完,缩着脖颈子,白着小脸儿的张尤颤声微微,不怕死的忽又蹦出一句,语气还极是真诚:“您这是被小的捅到了痛处,要杀我灭口?”
“张尤,你找死!”默吡叶护额间青筋蹦,寻思着索性送这家伙上路,至少可以挽回些颜面,没瞧见地上躺着的都是他婆娘带来的人么!
千金公主敢伤他的人,羞辱他的女人当众抽他的脸,他就敢活劈了她的人让她也没脸!
不想宇文芳却抬脚拦在前,语出凉凉:
“默吡叶护如此大动干戈容不下一区区的随嫁画师,难不成是对本公主心有怨怼在借故发难?”
话说在明处,事情反而难办了。
默吡叶护冷笑:“千金公主,你……”
“默吡叶护好大的威风,”宇文芳不容分说截了话去,“方才令夫人还言叶护您同大可汗一齐出生入死立下战功无数,本公主倒想问默吡叶护您一句,当日若是您战死沙场,您的家族是否也要恨大可汗入骨?是否也要寻了机会对大可汗喊打喊杀?”
“你胡说什么?”默吡叶护骇然。
“胡说?本公主不过是说事实而已,”宇文芳杏眸微眯,红唇微翘,笑意凉薄:“自古富贵险中求,军功铁血沙场建!本公主不过是为了给王庭积累财富而一力促成王庭商队,商队出事,便被众人所迁怒成了首恶,同理,它日,各位为了军功与大可汗浴血沙场,战场无情,若是有朝一日战死沙场,是否也要以大可汗为首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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