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间,为首者乌黑衣袍翻飞,眼尖的冷天奴赫然发现这戴着鬼脸面具的为首者掀起的衣袍一角,不为惹眼处,绣着七坐连绵山峰,一朵滴血桃花飘落中峰。
那朵滴血桃花,花开七瓣,六瓣粉嫩花展,一瓣血红颓叶半卷,一滴赤红血珠坠落而下,若桃花滴血泣泪……
冷天奴虽从未去过“桃花城”,可身为“桃花城”少主,父亲冷潇雨还是说了一些,让他对“桃花城”有所了解,虽不多,可也并非全然陌生,譬如这象征着“桃花城”的图腾——滴血桃花。
滴血桃花!
冷天奴倒抽了口凉气。
竟然是“桃花城”的人要杀他。
为什么?
玄月刀起,爆发的龙吟声中,一道凶煞光闪,瞬间逼退一众杀手,冷天奴趁机凌空跃出战圈,刀指为首者,喝道:
“滴血桃花!”
“你们究竟同‘桃花城’什么关系?”
为首者因厮杀而兴奋的充了血的腥红瞳子霍地一跳,旋即“桀桀”大笑,笑得古怪又透着股子滔天怨恨。
“孽种,凭你也配提‘桃花城’!”
为首者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冷天奴,虽看不清其鬼脸面具下的神情,然目光里的不屑溢于言表:“竟还奉你为‘桃花城’少城主,我呸!就凭你这个孽种也配?”
冷天奴气极而笑,显然,对方是知道他的,更知他的身份,可却极为不屑,甚至以杀他为己任,这,就令他疑惑了。
可不及他多想,为首者一挥手,数十名杀手又冲了上来,冷天奴凤眸暗芒闪,出手也不再容情。
当他发现为首者衣襟内暗藏的“桃花城”的标识图腾后,一时吃不准对方身份,下手也留了情,虽伤了对方不少人,可并未下死手。
可现在,既然不肯承认他这个少城主,那便都打趴下了再细审好了。
却不料,为首者一个手势,冲上来的杀手忽四散开来,分四方齐扬手,冷天奴猛抬头,漆黑墨瞳中映出一片片森寒银光闪,一张张于阳光下光华灿灿闪的人眼花的银丝大网漫天而展,铺天盖地而下,网中央的他似无处可逃的鱼儿,被罩其中……
“铮——”
“铮铮——”
玄月刀挥向银丝网时铮鸣声声,火花迸溅,初时冷天奴并不以为意,挥刀欲破网而出,然见兜头而下的银丝网在玄月刀下竟丝毫无损后,不禁心内一沉,暗暗吃惊,惊觉这张张银丝网的材质竟然同他手中削铁如泥的玄月宝刀如出一辙……
三张银丝网层层累叠,包围圈越来越小,直至被困网中央的冷天奴再无空间施展拳脚……
为首者一声呼啸,三张银丝网齐齐收紧,“刷”的一声,踩在银丝网上的冷天奴只觉脚下一空,三张网竟合三为一,一道银丝绳凌空而起,被网在中央的冷天奴已被吊向半空,悬挂在一株高大的胡杨树上……
若夜枭的“桀桀”大笑声中,为首者走上前,似观赏一副水墨画般欣赏着荡在半空,甚至已无挣扎空间,似个银丝缚身“蚕宝宝”的冷天奴,阴测测的声音道:
“孽种,这几张为你准备的陨石玄钢网,整整打造了十年,今日终是派上了用场!”
十年?
原来十年前他们就想杀他了。
十年前他还是个孩童啊……
长指扣在细小网眼里的冷天奴不甘的挣了挣身子,却是徒劳,紧紧盯视着腥红瞳子里不掩得意色的为首者,低醇的声音沉沉:
“你黄雀在后,趁我们救人无暇分身之机杀了出来,后又诱我至此,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此刻我冷天奴已是你的网中囚,事既已至此,我冷天奴无话可说,可也想在去阎罗殿之前问个清楚明白,你到底是谁?为何对我恨之入骨?”
“呵……”为首者呵笑一声,大步上前,猛一拉捆在树上的银丝索,冷天奴只觉身上有如万箭穿心,痛得他闷哼出声。
原来银丝网格的一个个接口处竟然暗藏机关,持银丝绳的人一勒紧,里面暗藏的银针霍然刺出,生生穿透人的皮肉,更为歹毒的是,根根银针上涂着毒,蓝幽幽光闪,似地狱中燃烧的冥火,妖娆瘆人。
欣赏着冷天奴眉头紧锁,浑身血花绽,因疼痛而显了扭曲的面容,为首者终长舒了口气,放轻松了的语气道:
“孽种,我要将你的项上人头送去北周,送到大……”司马贺知远的案头!
然未及他说完,破风声响。
“嗖——”
一点寒光直袭为首者面门,速度之快,力道之劲,足见出手者内力之深。
鬼脸为首者急闪身避过,虽寒光一闪而过,然眼尖的他还是看清了来袭的是枚薄如蝉翼的七瓣桃花飞镖,原因无它,实是他认得此飞镖,且此飞镖的主人他也太过熟识,心头不由一凛……
飞镖将将擦着他面门而过,深深没入那株胡杨树中,不见了踪影。
为首者眼皮子似不受控般的轻抽,泛着腥红色的瞳子恶狠狠盯了眼荡在半空中似已昏死过去的冷天奴,心道:
这孽种身中剧毒,定是活不下来的,便是霍不与闻讯赶来,却也来不及施救了!
为首者一声凄厉呼啸,银丝绳索收,随手又猛往地下掷出几个包着白壳的圆团子,几声若雷鸣的声响后,一片黄雾弥漫,不过转眼间,一众杀手连人带网没了影踪。
于那为首者,虽遗憾未能将冷天奴的人头砍下来,可却深信银针上的剧毒足以送其上路。
发出桃花飞镖的黑衣人挥手横扫,两道内力横空扫过,空中弥漫的黄雾似被人生生分开两旁,又现了一片清明色……
惨白着脸色面无表情的为首者冷冷看向“黄雀”在后的这帮杀手遁去的方向,抬手制止了欲追击的手下,似含了冰渣的声音沉沉道:“我知他是谁!这帐日后再算,先救少主。”
为首者犀利如勾的眸光闪了闪,转身奔向跌落在地昏迷不醒的冷天奴。
“少主……”
“少主?”
为首者扶起浑身血花晕染开来,看似伤的不轻的冷天奴,伸手欲点向冷天奴身上要穴,似是要为他止血封毒,岂料,眼前寒光闪,脖间一凉,冰冷的玄月刀已抵住了他脖颈子……
清冷的凤眸盯着眼前这位于林中毒瘴间险些掳走秋实,惨白着脸色面无表情的为首者,冷天奴忽抬手掀起他墨色猎衣衣裾,果然,内里,绣有滴血桃花!
掩下眼底里的情绪,冷天奴声音凉凉:
“你们两拔人马,皆与‘桃花城’有关,跑了的那拔,口口声声骂我为‘孽种’,欲杀我而后快,而你,称我为少主,还急着要救我,你们两拔人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而你,”冷天奴审视着对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一字一句,“又是谁?”
此人戴着人皮面具,之前声音粗哑难听至极,可现在却是用了真实嗓音,声音中气十足,虽中气十足,可显然,对方已不年轻了,带着股久经岁月的沉淀……
坐镇桃花城的晏堂晏长老掩在人皮面具下的神色一凛,唇角微抽,泛起一抹自嘲笑意,嘴里却淡淡道:“少主,你是故意的,故意被擒,故意中毒濒死,意欲诱出对方的实话。”
未成想,常年打雁,此次关心则乱,反被少主这只小嫩雁给啄了眼。
冷天奴紧盯着他,虽未语,然那表情却是默认了。
晏堂略一扬手,那数名高鼻深目的胡人杀手默默退了下去。
“少主,你中了毒,”虽刀抵脖颈子,晏堂却并不以为意,只道,“虽服过‘懈毒丹’,可懈毒丹并不能解了这‘魑毒’,你还会毒发……”冷天奴闯毒瘴时抛给夜玉郎的一句,他都听到了,也知他服过“懈毒丹”。
“我知,”看得出对方眼底里的关切之意,冷天奴也不吝多说一句,“小心行得万年船,所以我又提前服下了一颗‘驭毒丹’。”
晏堂一怔,旋即哈哈笑道:“少主,不求公子对您还真是慷慨大方。”
他每年都会悄然入突厥见主子,也从许争那儿得知少主同霍不与颇有交情,如今看来,这两人根本就是交情匪浅。
“驭毒丹”,有市无价,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踪,只因“不求公子”霍不与从未对外卖过一颗。
‘懈毒丹’已是千金难求,然‘驭毒丹’比‘懈毒丹’更弥足珍贵,当然,解毒的效力更强悍,哪怕是罕见奇毒,哪怕是连“驭毒丹”也无法解,可至少,“驭毒丹”能压制毒性三个月不发,给闻讯亲至的霍不与留出解毒的时间。
无人知,“驭毒丹”便是用加了居赤阳毒之首的“睡婴”的花瓣药培而成,而霍不与手中的“睡婴”只一株……
冷天奴盯着这位一身杀气尽消,似是个友人般与他闲言趣事的为首者,认真道:“不求公子只给了我一枚,条件是我要当他的药人,给他试十天药。”
“……”晏堂再看向冷天奴时,目光中满是同情。
据说,给霍不与试药的大有人在,皆是病入膏盲甘愿充当药人的,虽说这些人大都药到病除最终活了下来,可期间因试药各个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提起试药的日子便一脸恐惧泪,恨不得拎刀直接抹了脖子……
“好了,”冷天奴微微一笑,若风光霁月的陌上公子,悠悠道,“闲话已毕,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要杀我的那帮人是谁,而尊我为少主,捉拿马夫的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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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阳光正好,似不受昨日前来探视的佗钵和左右夫人之流影响的宇文芳步子舒缓的走在莹莹碧草间。
油松树下,宇文芳停了脚步,正欲举目环望,一道挺拔的身姿已上前,抬头看向油松树,似习以为常了的宇文芳也不以为然,只淡淡的扫了安加利拆一眼,岂料,安加利拆忽急退两步,挡在宇文芳身前,利目圆瞪,喝声道,“谁?”伴随着一声大喝,“呛朗朗”金属尖锐声响,腰刀已出了鞘……
宇文芳和她身旁伺候着的雨晴云儿惊得目光一跳,齐齐抬头瞪向油松树。
天奴,是天奴吗?
天奴被安加利拆发现了?
脸色变的宇文芳,一颗心“呯呯呯”跳得急。
“别……别别,别动刀,是我,是我呀!”带着些许慌张的甜脆声音急急大叫着,“我不是坏人!”
一个几近与繁茂油松树松针一色的身影忽就自树上倒栽了下来……
本以为树上的人因被发现受了惊吓失足掉了下来,哪知却似个灵巧的猴子般一扭身子,于半空中伸脚勾住了树枝……
这声音?
捂着“怦怦”跳得急的胸口的宇文芳一怔,杏眸定定的看向双脚勾着一根粗树枝,脑袋朝下,倒栽葱似的在半空中晃悠着的阿史那凝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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