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姨娘正在伺候着赵志隼作画。
赵志隼昔日是个书生,如今有个挂名的官职,但更多时候,只是在室内吟诗作对,反正有凤仪那个贱人留下的财产,他不花,难道还要给那个贱人的女儿花?
两人浓情蜜意,正准备白日宣淫一把,外头忽然有人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不好了,二小姐被马蜂给蜇着了。”
赵志隼登时站了起来,他如今不过一儿一女,各个都是掌心宝。
二人赶往蒹葭苑,见赵昌仪没受多大的伤,松了口气,至于含香,一个婢女罢了,谁管她是死是活。
“父亲,姨娘,我怕,救救我!”赵昌仪啜泣着,哀求着,脸上有一两个红肿印记,但不影响她的容貌,还显的楚楚可怜。
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却吓得不行,赵志隼心疼的很,香姨娘借机哭诉:“老爷,也不知妾室做错了什么,二姑娘在大姑娘那竟险些被蛰死。”
赵志隼一听,竟然是在赵令仪那,顿时涌起了怒气,转身便走。
潇湘院里,跟个鬼屋似的,都没人气。
那群婢女婆子早都跑了出去,生怕被回来的马蜂蜇到。
赵令仪独自坐着,她知道要迎接一场狂风暴雨,所以把春分指了出去。
能不叫身边人受伤,就尽量别了。
门就被踹开了,男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拽着她的胳膊,狰狞道:“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叫我断子绝孙的。”
赵令仪冷笑,也不挣脱,仰头望着这个所谓的父亲。
赵志隼瞧着她,细长的眼睛微微上调,眼瞳漆黑如夜,犹如两个宝石镶嵌在洁白的脸颊上,薄薄的唇抿起,此刻尚且有一丝愠怒,并不慑人,反而有些勾人。
就像凤仪。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赵令仪前世到底入过宫,顿时明白这眼神代表什么,那是欲望。
她“啪”的一巴掌扇了过去,恐惧而又愤怒,声嘶力竭的喊:“我是你女儿!”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她为何生在这样的人家!
为何有父有母,却无父无母!
赵志隼死死盯着她,冷笑不止:“那一整年,我都没和她同房,哪来的你,偏你这小贱人长的与她一模一样,都不知是谁的孽种。也好,我本想叫你自生自灭,既然你跳出来了,就合该让我享用。”
赵令仪攥紧手心,指甲扎了手心滋滋冒血,什么都不如这句话来的瘆人。
她真的是个野种。
很快,悲痛就被厌恶所取代,赵志隼一步一逼来,眼中发光。
在他眼中,他报复的不是赵令仪,而是凤仪,那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女人。
赵令仪气息浑浊了起来,步步后退,呵呵一笑:“你以为,你后宅里那些女人,就没背叛过你!”
她必须将他的愤怒转移,在伺机而动,这也是原来的计划。
“你什么意思?”赵志隼收缩瞳孔。
“新入府的叶姨娘私下与男人通奸,就是这个意思!”赵令仪升起报复的快感:“她所谓的那个弟弟,就是情夫,你若不信,细想想,两人有一分的相似么?”
赵志隼眼中不敢置信,他都是一家之主了,还有人敢什么对他?
所有的怒气都凝聚在了脚上,狠狠的踹在了赵令仪的胸口,然后几乎是风一般的疾走。
她痛的四肢无力,全身都冒着虚汗,但还是捂着胸口,笑了。
外头艳阳高照,屋内冰冷如冬。
刚去取完吃食的春分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就见赵令仪捂胸倒在地上。
她赶忙过去将人扶了起来,哭音道:“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赵令仪摇了摇头,尽量露出一个笑意,然后道:“在帮我去把香姨娘请来,告诉她,我有不让昌仪入宫的办法。”
春分咬了咬牙,再次离开。
屋内又陷入了寂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下一步打算计划好。
脑海之中,不断回荡着赵志隼那句话。
我不是你父亲。
还好,幸好,你不是我父亲。既然不是,那就改变一下计划……
她翘起嘴角,手在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再次推开了。
香姨娘走了进来,眼神冰冷:“大小姐请我来说什么,昌仪脸上的伤么?”
自己才设计了她的女儿,赵令仪也不指望着她能有什么好态度,露痴一笑:“昌仪的伤不过三四日就好了,没必要说。我想说的是那天,姨娘跟我说了很多,所以我也想和姨娘说两句。”
香姨娘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既不故作亲热,也不疏远,距离拿捏的恰到好处。
“我是绝对不会入宫的。”令仪微笑着走了过去,与她面对面:“姨娘今年三十二,说是半老徐娘不为过,而父亲正值壮年,今年又纳了一门妾室,昌仪与琏弟,还不知要有多少的弟妹,虽然如今府内其他姨娘生的都是姑娘,可姨娘确定在无人能生出弟弟,动摇莲弟独子的位置么?”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了。
“大姑娘这是在为妾身操心?”香姨娘面不改色:“若是大姑娘想帮妾身分忧,不妨解决了昌仪的事情。”
“昌仪的事情和这件事,本就相关。”她眼中灼灼有辉光,两颊笑涡霞光荡漾:“若是府中出了什么需要披麻戴孝的事情,皇上也要避晦气的不是?”
香姨娘面色骤然一冷:“你真敢说!就不怕我告诉老爷!”
赵家长辈尽数亡故,府内唯一需要披麻戴孝的,仅有赵志隼一人。
没错。她想杀他。父亲想要杀死女儿,所以女儿杀死父亲,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在者,他们根本不是父女,只是仇敌而已。
“一面是对姨娘有利的事情,一面是让姨娘痛心的事情,孰轻孰重,姨娘心里应比我更有数。”赵令仪疼的站不住,不由得往前探了探,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新入府的叶姨娘与人通奸,父亲已经知道了,叶姨娘会被折磨死的,你说,她会不会趁着父亲一时不注意,奋起反抗,然后……”
会杀人。
前世,就是赵志隼杀了情郎,在折磨叶姨娘,姨娘趁着赵志隼不主意,奋起反抗,结果尽数死亡。
那个男人,恐惧一丁点的背叛。无论是身,还是心。
香姨娘眼眸幽暗,“你想利用我?”
“嘘,别说。”令仪做正,笑得灿烂:“你我之间,没拆穿,便你好我好,拆穿了,就支离破碎。”
“我凭什么信你不会出卖我?”
“就凭,我想赵志隼死,你能把控赵府。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香姨娘脑海里不断的闪动着这句话,想到女儿面容,狠了狠心,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些许悲意。
昌仪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了保护你,做了什么事情。
实际上,她也并没有做太多,只是把被软禁起来的叶姨娘放了出来而已。
那天的雨下的极为的大。
鲜血却冲不淡。
赵志隼被人用簪子扎穿喉咙,然后分尸,屋内四处都是。
按着大秦律例,妾室杀主,要凌迟,所以叶姨娘早早就给了自己一刀,命丧黄泉。
据说她死时面带笑意,不知看见了什么。
赵令仪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呆了会儿,从被子中爬出来,从梳妆匣中拿出最尖锐的发钗,照着自己的手臂就划出两道血淋林的血痕。
那情郎和叶姨娘还能活一年多,因为自己提前死了,总该惩罚一下。
她打了个哈欠,用布包裹好,回到床上拢了拢被子,继续陷入沉睡。
这几日,她总是困倦,喝药也不见好。
赵志隼的大丧开始。
这样的丑事,定是不能张扬,对外只说是进了盗贼,但还是或多或少传了出去,一时间唏嘘者有,嘲笑者有,更多的则是警惕家中侍妾。
半遮不露,叫人误以为猜到真相,反而没人觉得其中有蹊跷。
香姨娘正是听从的令仪的建议,如此行事,见效果甚好,称赞道:“姑娘长了一副七窍玲珑心。”
赵令仪面色灰白,露齿一笑:“姨娘才是玲珑心,调换了我的汤药,轻轻松松就能叫我也来个病逝。”
不然怎么会日日沉睡,越喝病越重?
“大姑娘说什么,我听不懂。”香姨娘并不慌张,知道了又如何,赵家现在切切实实,是她当家做主。但对于赵令仪的忌惮,不由得增加了许多。
赵志隼死这件事情,她自认处理的干净,没留下把柄,但只要令仪存在一日,就打从心底的不安。
说到底,两人的联盟随着赵志隼的死,死了。
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赵令仪微微一笑:“你不懂,我懂就好。”
然后并未在说什么。
话,都是空的。
停灵七天,秋日里头天气凉爽,倒是不难。
她们这些妾室,子女,便要跪在棺材前,而香姨娘带着赵琏一副主人家的样子接待客人。
父亲死,子女要戴孝三年。
赵昌仪自然不用入宫,跪在灵前,哭的梨花带雨。
其余几个妾室也都哭的不行,不知是在哭赵志隼,还是在哭自己。其中一个姨娘哭着哭着,干呕了起来。
原本在接待来客的香姨娘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果然就听曹姨娘哭泣道:“老爷,妾身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都没能知道啊!”
一些在门口祭拜的宾客,清晰的听见了里屋声嘶力竭的哭喊。
曹姨娘要的就是这样,否则现在赵家香姨娘当家作主,自己又不是什么官宦之后,都容易被无声无息的弄死。
香姨娘没想到有这一出,不得已撑着微笑,派人请大夫,又体贴的让曹姨娘回去休息。
曹姨娘拭泪,柔弱道:“香姨娘与我尽是老爷妾室,如今姐姐带着幼子操持家务,妾身怎么能休息呢?”
一句话,便把自持高所有人一筹的香姨娘拉低了。
香姨娘慈蔼道:“无妨,琏儿十一了,接待来客还是可以的,到底你我都是女人家,帮不上太多,你腹中骨肉为重。”
曹姨娘一时接不上话,赵令仪暗自摇了摇头,出声道:“即是如此,就劳烦香姨娘扶陈姨娘去休息吧,反正有琏弟在,再不济,也有我帮衬。”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只怕不妥吧。”香姨娘阻拦。
令仪挑了挑眉:“我是赵家嫡长女,若我不再这个时候站出来,才叫不妥。”说罢,她便去帮着赵琏接待来客,举手投足,游刃有余。
香姨娘面色难看,好一会儿才扶着人离开。
庶出子女,有分家产的权利,却没有继承的权利,只有一个庶子传承血脉也就罢了。若是徒然在蹦出一个庶子,只怕局势就大转了。
一时间,肚子里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成了几人交锋的重要东西。
只怪,赵志隼死的太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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