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回阁楼时, 戏楼那儿已经快结束, 方淑华早早就出来了, 朝皇后娘娘所休息的那个阁楼走来。
此时御花园里人不多, 方淑华走到一半时才想起忘了拿要带给娘娘的东西, 忙催了香菱回去找, 自己则是慢悠悠往池塘畔走去。
入秋风景好, 御花园里的几株枫树此时叶转了黄色,落在花坛中像是铺了一层黄金似的,阳光下还闪着光。
一阵风吹过, 树叶还簌簌往下落,方淑华踩上了花坛,踮了下脚伸手去接, 耳畔忽然传来了男子的说话声。
“你就不怕再摔着。”
御花园里怎么会有男子, 方淑华这一惊,脚下一滑, 整个人朝花园中的枫树扑去。
方淑华惊呼了声, 下意识捂住脸, 往下倒的身子被人搂住了腰身给带了回来, 在地上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脚, 方淑华睁开眼,对上了白显瑜带着笑意的脸。
“你以为这样捂着脸, 就摔不疼了?”
“你松开!”方淑华挣扎开后忙与他保持了距离,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 仰了仰头瞪着他,“大……大胆!竟敢对本宫无礼!”
脸红着呢,气势倒是很足,却一点都不见威严,嘴还鼓着,委实让人敬畏不起来,白显瑜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方淑华生气了,她认得他,上回在避暑山庄遇到的人就是他,“这里可是内宫,你怎么进来的!”
白显瑜反问她:“这里是内宫了?”
“这当然是内宫,这里是御花园,你!”方淑华很快意识过来他这是在调侃自己,上回她就是出了内院才遇到他的,太无礼了,“你信不信本宫治你的罪!”
“淑华娘娘,下官可是救了你。”白显瑜好心提醒,上回是从假山上掉下来,这回是险些跌到花坛里,哪一样都伤的不轻,若是留了疤痕毁了容,那就更严重了。
方淑华这么呵斥他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她也不是不感恩的人,知道他救了自己两回,可这出现的时机不对啊,如今这是在御花园里,深宫内苑的,让人看到那还得了,他还这幅神情。
“那好,你现在可以走了。”想到此,方淑华才不想和他在这儿耗时间,仰着脖子,示意他赶快走。
“下官还想问问,之前在避暑山庄内捡到的东西是否是娘娘的。”白显瑜话语一顿,行礼后转过身去,“下官告辞。”
没走几步,背后传来了叫喊声,白显瑜转过身,方淑华眉头紧皱看着他:“你捡到了什么。”
白显瑜从怀里拿出荷包,方淑华一眼就认出来了,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她说怎么荷包不见了,原来是被他给捡走了,可这是她的东西啊,他竟然藏在怀里!
简直……
普通的荷包也就算了,这只荷包上还绣了她的名字,方淑华丢荷包的那几日都没睡好,后来没人说起来她才渐渐放下的,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传出什么闲话来,她身为妃子,哪里还有活路。
方淑华是有些急了,朝他走过来:“你还给我。”
白显瑜让了下,没有给出去,哪晓得方淑华是想速战速决的,就这么朝着他的手扑过来想要夺,他的手后可是花坛,她这一扑,就算是让她拿到了,人也掉进去了,要是没拿到,还是掉进去。
她的手抓到荷包时,白显瑜松了几分,想如了她的意思,再反手抓住她帮她站稳。
心里是预想的挺好,可方淑华重啊,看着不胖的人,分量一点都不轻,他一只手还拉不回她,冲劲之下,连他一块儿给带进了花坛里。
在摔下去时,他抱住了她。
哗啦一声,紧接着闷哼,方淑华压在了他身上,额头还重重磕在了他的额头上,都快疼的冒了眼泪。
没等扶稳方淑华又急着要起来,整个人往他怀里一扑,脸颊上有什么软物压了上来。
方淑华猛的瞪大了眼,脸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涨红。
下一刻,她从他身上挣扎起来后,快速的逃开了。
等白显瑜意识过来她那是亲到自己的脸时,她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白显瑜扶额,站起来后掸了掸身上沾着的落叶,手背擦过脸颊时才想起些刚刚的情形,温热的气息从脸颊上拂过,还有淡淡的香味。
额头是真的很痛,被她那么一压后,胸口也有点疼。
白显瑜看着落叶堆中的荷包,弯腰捡起来,想到她的神情,不由失笑。
他原来是存了逗她的心思,实在是因为她太有趣了,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半点威严都没有,说是宫妃,除了这身衣裳真的是半点看不出来。
谁想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倒是不担心她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就是这荷包……
白显瑜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放到了怀里,走出花坛后朝前面的拱门走去。
…………
方淑华一路飞奔到了阁楼下,倒是把守在下面的红莺吓的不轻,忙将她请了进去。
沈嫣正在看书,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看到她是这幅样子出现,让木槿去沏茶,招手让她到自己身旁来,拉她坐下后伸手捡了粘在她衣服上的落叶,看着她的额头:“……你这是在哪儿摔跤了?”
方淑华看着皇后娘娘,眼中的泪水越续越多,很快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怎么了这是。”木槿端了茶过来后忙又递了帕子,方淑华捏着帕子擦了眼泪,这泪水还往下涌,加上额头上的乌青,满是委屈的,哭的更伤心了。
这么个哭法,去年入冬时沈嫣在清秋阁里见过一回,那时是因为生了病,皇上还总去,她彻夜没能睡,委屈的哭。
如今呢,脸颊通红通红的,整个人还气鼓鼓的,额头上的包最明显,也不知在哪儿撞的,该不会是掉进花坛里了,沾的满身叶子。
“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方淑华啜泣着:“拿东西去了。”
“到底怎么了?”
哭的太伤心了,看的怪可怜的,沈嫣从她手里拿过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再由她这么胡乱抹,都擦的通红了。
方淑华掉着泪花:“皇后娘娘……我荷包不见了。”想到这儿,她更伤心了,都那样了她都没把荷包抢回来。
要不是她实在哭的太伤心,沈嫣忍不住要笑出声,荷包丢了怎么伤心成这个样子,多大的事儿啊!
“丢了就丢了,派人去找找,你这伤哪里磕的?”沈嫣抿着笑安抚她,让红莺去找药来,“来喝口水。”
方淑华喝了半杯茶,欲言又止,哪里找得到,肯定被他给捡走了,关键是,她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是在朝为官的,更重要的是他还……
想到这辈子从没和谁这么亲密过,撞到他脸颊那一刻,方淑华整个人都懵了,懵过之后她就开始害怕,这件事传出去,她肯定要被皇上打入冷宫了。
登徒子!!!
“怎么还越哭越伤心了。”沈嫣失笑,眼泪越擦越多,“荷包丢哪儿了,木槿,你找人去找找。”
皇后娘娘拿淑华娘娘当妹妹看,淑华娘娘也是真心实意的对娘娘好,木槿噙着笑意,配合着娘娘一块儿哄:“哎,淑华娘娘,您那荷包丢哪儿了?奴婢这就去找。”
“找不到了,不找了。”方淑华摇着头,“不用去找了。”
沈嫣哭笑不得,丢了个荷包,还以为是将什么宝贝给丢了。
可对于方淑华来说,可不算是丢了样宝贝。
红莺很快拿来了药,替方淑华涂上,药的颜色是深褐色的,涂上去后就变得十分明显,又恰好撞了额头最中间的位置,这一看,梨花带雨的加上这么一处,沈嫣摆了摆手:“还是擦了。”
方淑华是没瞧见自己变成什么样,光是看皇后娘娘的神情就猜到了几分,她不禁悲从中来,那个闯入御花园的人,她恨死他了!
…………
正在上马车的白显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已经是一路过来的第五个了,又不像是染了风寒。
车夫已经准备好,他掀开帘子进了马车,又打了个喷嚏,坐在那儿的纪灏看了他一眼:“你额头怎么了?”
白显瑜沉静着深色:“适才在宫中不小心撞到的。”
纪灏没有在意,抬手撩了下马车的小窗帘,马车出了巷子,正在往德王府的方向前去。
过了会儿,纪灏吩咐:“三日后太后娘娘会派人去清水镇,由你领着。”
“是。”
“还有,白侯爷可有说什么。”
白显瑜摇头:“父亲似乎是发现了些端倪,但并未说什么。”
“那就再透露一些给他。”
白显瑜未作犹豫:“……是。”
之后马车内再无声音,直到从街市进了另一个巷子,白显瑜下了马车朝白府走去,这边马车直驶向德王府。
天色稍暗时,御花园内的宫宴开始了,各个城门口安静了许多,这时进出城的人都比较少。
北城门那儿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十六七年纪的姑娘驾马朝皇宫方向奔去,身上穿着的还是戎装,整个人显得意气奋发。
马鞍上还绑着一面小旗子,旗面随风不断飘动,上面写了一个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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