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去过清秋阁后, 随之而来的除了赏赐之外, 还有晋升, 从容华晋升成了淑华, 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升到这份位, 宫里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 她要还不算受宠, 那谁算?
众人妒忌着却也无可奈何,这宫里剩下的就这么些人了,闹腾不起来啊。
清秋阁这儿方淑华却高兴不起来, 她战战兢兢的等着,等了足足有一个月,皇上都没到过她这儿, 她这时刻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果然去求皇后娘娘就对了。
已是五月天,再过几日就迈六月了阜阳城的天越来越热, 往年的这时候, 连绵春雨要下上两个月, 到了六月中才会少, 可今年六月还没迈出雨水就没了, 接连几日的艳阳天,温度是节节攀升, 酷暑未至,先带来了闷热。
永和宫这儿, 沈嫣及早让内务府储下冰块, 由北岭那儿运动过来的第二批冰已在路上。
屋外再度传来大宝的声音,从前两天开始大宝就开始喵喵的叫,显得很不安,昨天木槿她们守了一夜,大宝总是不回窝去,今天一早还扒了内屋的门,如今沈嫣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它又来找了。
沈嫣将册子交给红莺送去内务府,走到门口,大宝冲着她喵喵叫着,下垂的腹部快拖到地了,它还时不时回头往后看,就是不肯去窝里。
沈嫣蹲下身子将它抱了起来,抱到了隔壁的屋子中,这边放着木槿她们新备下的窝,比之前大了不少,还在里面放着它之前用的垫子,以免它觉得陌生。
沈嫣将它放到窝里,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我在这儿,不走,乖。”
大宝喵了声,在窝里不停调整姿势,继而蹲在了上面,呜呜的鸣叫,呼吸紧跟着急促。
木槿端来了墩子给娘娘坐,观察着大宝的这些反应:“听内务府的嬷嬷说,这是快生了。”
早两日木槿就听那些嬷嬷说的,给大宝修了毛,该做的准备都做了,她们也紧张呢。
这会儿大宝还呜呜的叫着,越来越不安。
过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大宝侧躺下了身子,露出胀鼓鼓的肚子,用力的蹬着腿,瞧着十分难受。
沈嫣自然是心疼,蹲下身子陪在窝旁,轻轻抚摸大宝:“再忍忍,很快的。”
约莫一刻钟左右的功夫,灰色的包衣从大宝身后滑落下来,带着羊水,湿漉漉的掉在了大宝的身后,大宝转了个身,开始舔那包衣。
舔干净包衣后,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白猫,歪歪的倒在垫子上,仰头“叽叽”叫着。
过了会儿后,大宝停下来,猫身凝着,又有包衣掉落下来,两只……三只……四只。
足足是过去了一个时辰多,大宝生下了四只小猫。
将几个孩子全都舔干净后,木槿换了个干净的垫子,将大宝和四只小猫都端了过去,出生有一会儿的小猫比刚才要活泛了些,蹒跚着朝大宝的腹部拱去,哼哼唧唧叫着,找奶喝。
木槿数了数后笑道:“娘娘,有两只和大宝一样的颜色。”
四只小猫,两只和大宝一样纯白,一只是蓝灰色的,还有一只蓝灰与白相间,脸型和大宝都一样,现在沈嫣都不用猜了,看那两只小的就知道它们的猫爹是什么样,蓝色,和大宝差不多模样。
沈嫣轻揉了揉大宝的耳朵:“眼光还不错。”
大宝喵了声,舔了下她的手,扭头叼了一只白猫放到沈嫣手里,这猫儿还没喝完奶呢,嘴边的毛沾着白,眯着眼哼哼唧唧叫着,想回去继续喝奶。
“你还炫耀上了。”沈嫣将小猫放回去,让木槿去准备些吃的给大宝补补体力,走出屋子时,外头已是艳阳高照。
这样的天比起往年还热了些,荷花都提早了半月开,阜阳城中出去赏荷的人络绎不绝,宫里这边也安排的差不多了,再几日就是宫宴。
红莺从内务府回来,手里拿了两本册子,是宫宴时的一些安排,沈嫣原是在屋子里看的,不知为何觉得闷,便去了赏风小阁,总算是有了些微风。
而此时的朝堂上,敞开的大殿之内,可是半点风都没有。
已经站了一上午,朝服有厚重,有些大臣已经是汗水淋漓。
平日里,这时辰已经下朝了,今天却到现在还没离开,大殿上安安静静的,只传来刑部郭大人的声音,讲的正是南平一行的事。
郭大人和王郎中在两天前回了阜阳城,这一趟南平之行,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来去行程不算,在南平查案就耗了三四个月,许大人的尸首早已经在南平火化,将骨灰带回来交给其家人后匆匆入宫,之后两日梳理案情,今天在朝堂上禀报。
数名百姓和当地官员起冲突的缘由是秋后缴贡的问题,二十年前南平被灭后,一直是由朝廷派人加当地提拔的官员一起协同治理的,与淇河等地的治理方式不同的是,因为南平物产丰富,每年有规定的缴粮,南平几个州县统一收集起来后交到府衙,再由朝廷派下去的官员统计后派人送回阜阳。
以往每年是缴一半,这个量不少,换做是大晋一些贫瘠的地方,一半的粮食交出去,不过半年人都要饿死了,但在南平,缴一半后每家每户一年到头还能剩下一些,虽说不多,总归是没再打仗,日子过的也平顺。
直到三年前,朝廷忽然增加了缴收,要六成半。
恰逢泰州等地闹了旱灾,大晋缺粮,南平各地也受了些影响,虽说不严重,但要拿出去六成半的粮来,可就没法继续往下过日子了,于是就有人去各衙里闹。
三年来南平那儿一直传来百姓闹事的消息,却从未有人追究其原因,朝廷派下去的许大人也未曾将此事奏明,三年来收的是六成半的粮,南平的很多百姓却在饿肚子。
那些百姓不是闹事,是在给自己讨公道。
郭大人说完,朝堂上沉默了一阵,王国公等人今日是出奇的安静,原本郭大人进来时就没说什么,现在站在列中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偶尔看一眼站在郭大人身旁的儿子,神情是说不出的苦闷。
王郎中又继续开始补充。
三年前朝廷之所以会在五成的基础上加收一成半的粮,也是因为那时前去外任的许大人送回来的奏章中所说的“南平好丰收”,粮产是一年比一年多,交了五成后一年到头百姓还富余许多,正好遇上泰州旱情,先帝就下令加收了一成半。
而朝廷当年还派过人下去考察的,要么是被蒙蔽,要么收了好处,回来时说的和许大人奏章中的一样好。
去年年末许大人任期满,回来后等着的便是升官,在南平三年的功绩如此漂亮,少说也得往上提拔个两阶。
如今出了这么一桩事,郭大人和王郎中半点都没觉得他冤枉,死的不冤啊,睁着眼睛说瞎话,为了挣功绩置百姓于水深火热时怎么那样痛快呢。
堂上更加安静了,纪凛坐在龙椅上,淡淡的看着他们。
站在王国公后面些的一个官员,忽然身子一歪,咣当一下倒在了地上,晕过去了。
众人一看,呵,这不就是几年前去南平考察的官员么,躺在地上脸色煞白的,眼睛还眯的挺紧,这是装晕还是吓晕。
外头进来几个侍卫,将这个官员给抬了下去,众人看着,一面是热,一面不知有没有心虚,有些人的脸色瞧着,也有要晕过去的趋势。
纪凛问郭大人:“许大人刺伤一事,可有着落?”
“回皇上的话,许大人是被误伤的,当时得知许大人任期满了要回阜阳城,原本在衙外的百姓就到了许大人的府外,想要讨个说法,朝廷是不是真的不顾他们死活,混乱中衙门里赶来的官兵与他们起了冲突,一些官兵本是要送许大人先行离开的,出去时人挤人也分不清到底是被谁刺伤,发现时许大人已经失血过多。”
郭大人这话说的有意思,首先南平的百姓不是故意来府外闹事,而是为了讨说话,因为许大人要回阜阳,到时肯定要上朝,想让他代为传达民意而已,再者许大人要是不这么急着要走,好好留在府里,也不会在人群中被人刺伤,官兵和那些百姓起了冲突,都打红眼了,谁还能先看清楚是谁再下手。
最后,凶手是谁不清楚,要判就都抓起来,可百姓无辜,那就都放了,反正许大人也不无辜。
纪凛扫了众人一圈,问道:“诸位可还有疑问?”
“王国公,你可有疑问?”
王国公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被点了名,不得已出列,他拱手:“皇上圣明,臣之前有多疑虑,是因为南平百姓确有前科,既然郭大人如今已经查明事实真相,臣没有问题了。”
沈侯爷他们意外的很,这就败了?按理来说,即便是郭大人说了这番话,王国公也应该跳出来说上一番野蛮人的言辞,聚众闹事就是不对。
真是有些反常啊。
纪凛又问:“王郎中,依你所见,缴贡几成合适。”
“回皇上的话,臣与郭大人回来途中,发现淇河拢州等地今年雨水都偏少,南平亦是,臣以为,减至三成最合适。”
王郎中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朝堂终于开始有了声音,六成半减到三成,足足少了一半多,那怎可。
未等有人开口,纪凛看向户部尚书:“郝大人,南平缴贡减到三成,可有影响?”
郝大人恭敬回禀:“回皇上的话,我泱泱大国,岂会受南平一地缴贡的影响。”
此话一出,皇上满意了,有些人脸有菜色,说不得了,要是说有影响还真是辱没了大国的风范,抱着个小地方的粮不放,还得靠南平养活了不成。
“王大人所言甚是,今年淇河拢州等地雨水比往年来的少,那就更该加大监察,沈大人。”
沈致远走了出来:“臣在。”
“你带人前往各地,务必将今年粮收的情况审查清楚,切莫遗漏。”
“臣遵旨。”
其中有有人身形微晃,撑住了,没晕过去,皇上把这监察的差事交给沈家来办,这是要杜绝虚报作假,现在才五月末,这么早出发,怕是想逃都逃不过。
这时已经快正中午,外头的天越来越热,纪凛又当众问了刑部尚书关于围场遇袭的事,罪名是都给了自缢身亡的孙家大少爷,但因一千两银子的来历还不明,得彻查清楚了才能定案,所以在查封孙府后,孙家人暂时收押,尚未判下。
常大人禀报时,只字未提白家,沾边儿的都没说,白侯爷站在列中,神情从容不破,像是这事儿真的与白家毫无干系。
又过了一刻钟,临退朝时,王郎中自动请缨前去南平就任,被那身官府闷了半日的王国公听了后险些晕过去,纪凛去大加夸赞了王郎中一番。
允了。
退朝后,王国公走出去时腿都有些颤,看到儿子从自己身旁经过,气的不行:“你给我站住!”
王郎中转过身,平静着神色恭敬道:“父亲。”
当着众人的面,王国公就是想教训也不会说,只得压着声道:“你疯了不成,自请去南平就任。”
王郎中眉头一皱:“为官者就该以百姓为己任,这不是父亲以前教导我们的。”
真的是要被这逆子给气死了!
王国公低声呵斥:“我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话还没说完,背后传来了笑哈哈的恭喜声:“王家的家教果然不俗,王国公能教导出令郎这样优秀的儿子来,也是你的福分啊。”
沈老侯爷笑的中气十足,拍了拍王国公的肩:“我看这天是太热了,看把王兄给热的,越清啊,快送你爹回去,消消暑,可别病了。”
王郎中拱了拱手,恭敬的喊道:“沈伯伯。”
“今□□堂之上,王兄说的实在少,不如平日有精神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连着几夜没睡好,今早来时脸色也不好。”沈老侯爷说罢顿了顿,“保重身体呐。”
王国公涨红着脸瞪着沈老侯爷的背影,气的嘴唇都抖了,厚颜无耻!
“父亲,昨夜我回来,看你书房灯还亮着,这么晚了,您昨夜是真的没睡?”王郎中听进了些沈老侯爷的话,随口问了句。
王国公扭头骂了句:“他的话你也信。”
随即,这脸色便沉了下来。
…………
这厢下了朝刚回到乾清宫的纪凛,身后跟着常大人与郭大人,未等进殿商议事情,那边李福公公匆匆前来禀报,太后娘娘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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