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所有大臣都看向了站在第二列的姜少傅。
虽说姜家的风头很盛, 但姜少傅的为人在朝中也是有目共睹的, 墙头草两边倒, 趋利避害, 要命不要脸是常有的事, 沈老侯爷瞧不上他, 白侯爷也瞧不上他,之前就是借了把支持六皇子登基的风,论出力, 是四家之中最少的,论家族实力又是四家之中最弱的,平日里上朝话不多, 建设性意见也少, 加上姜少傅这人个儿不高,人也瘦小, 站在大臣堆里, 很容易没有存在感。
如今忽然传了这么一件事过来, 大家的关注点都到了他身上, 什么样的眼神都有, 下药害皇后娘娘险些流产,这姜少傅是养出了什么脑子的女儿, 今后这下半辈子就在冷宫里过得了。
原本安静的朝堂,因为这消息, 众人议论了起来, 说两句看姜少傅一眼,其中不乏看好戏的,姜家这种上蹿下跳的角色,要不是正好逢了那时,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风头,名不副实啊。
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别人送女儿入宫去,白家都险些折里头了,姜家这回,啧啧……
姜少傅心一颤,眼神闪着,脸上的神情倒是镇定,这也仅是一句话,皇上都还没来。
姜少傅就是那样的人,就是大家都看着,还能撑一抹笑来,装作和自己无关的样子:“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皇上还没来啊。”
站在姜少傅旁边的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孔大人,此时他正瞪着姜少傅,朝中多少大臣盼着皇后娘娘有身孕,盼着皇上有子嗣,他姜家倒好,姜淑妃自己肚子没动静,还敢对皇后娘娘下手。
站在前列的沈老侯爷眉宇间是担忧,说是险些,也不知到底如何,两年来皇上可从未在早朝上迟到过。
一旁的卫国公脸色也不佳,一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二是因为他今日上朝,还有件大事要禀报,如今站了这么久,他年事已高,多少有些撑不住。
就这时,殿外传来了高喊:“皇上驾到。”
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待那抹身影走进来时,齐齐下跪行礼:“吾皇万岁。”
纪凛走得很快,经过他们身旁时似是带了一阵风,姜少傅跪着不敢抬头,等到皇上说平身才起来,还刻意的往白侯爷身后躲了下,想要白侯爷那高大的身躯给自己挡挡。
在姜少傅后头的官员看在眼里,都有些不忍,这气度,说什么四大家,真的是名不副实,太名不副实了!
纪凛坐下后,横扫底下的官员,语气甚冷,直接喊了声:“姜少傅!”
躲不过啊,姜少傅出列,跪了下来:“臣在。”
“姜淑妃对皇后娘娘下药一事,证据确凿,朕已交由司刑所审问,关于此事,你可知情?”
姜少傅顺杆子的本事也是绝佳的,当即就抓住了皇上的话:“回皇上的话,臣并不知情。”
后头那些官员几乎是无语了,这就完了,不替姜淑妃求情面说几句话?
姜少傅其实是想说的,但事情原委他都不了解,在他的为官准则中,待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再说才不会出错,要不然此时就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听完这句话,皇上似乎没有要在朝堂继续提这事的意思,就这么问了一句后带过去了,说起泰州赈灾的事。
大佛寺祭天求雨后,秋雨是到了,但泰州这个三年中有两年落不着好的地方,这几场雨的效用微乎其微,想要彻底补救就要从锦州那儿引水,这是个大工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将这场天灾度过去。
户部已经派了人,第二批在准备中,皇上要另外选人去淮阳锦州等地巡视,禁止哄抬粮价,更要禁止那些粮商大量收购,他们若是屯粮,那能挑拨的粮米就更少了。
早朝开始的晚,过半时已临近正午,大臣们站的累了,四更天出门来上朝,腹中无食也饿了。
纪凛翻了翻呈上来的奏折,重要的事都已安排,便将奏折给合上了,往下看去:“还有何事启奏。”
没什么事就可以下朝了。
就这时,一直神色不佳的卫老国公走了出来:“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卫家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卫老国公是太后的父亲,不论是辈分还是卫家给予的帮助,纪凛都应该尊重他。
遂他缓和了几分神情:“卫国公请说。”
“近日阜阳城中四处在传二皇子还活着的消息,更甚者说在阜阳城里见过二皇子,传神之处,似是真的。”
说起这个,大臣们都是知道的,但没人提起,事情真假不知,谁敢借着流言胡说。
纪凛点点头:“朕听过此事,也已派人出去寻找,希望是能找寻到一些线索。”
卫老国公提了一口气,声音都跟着颤抖,拄着拐杖的手用力按着,双脚站稳着说道:“皇上,老臣找到二皇子了!”
不说纪凛,众人听着皆是哗然,唯有个别官员,脸色瞧着不大自然的样子,可这几个人的神情早就大部分人的惊讶给掩盖了,流言归流言,传的再真实也是流言,可卫老国公现在说找到人了!
纪凛沉声:“此事是真?”
卫老国公激动的脸都涨红了:“千真万确!”
殿内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众人听到皇上开口:“退朝。”
…………
靠近阜阳城的几个小镇都很繁华,约两个时辰的马车可达的清水镇在阜阳城的东南面,早几个月没雨水时,这边的境况要比阜阳城外别的小镇好一些,主要还是靠了清水镇山上凹着的一座水库。
天然形成的,后来朝廷派人修筑了一番,虽不大,却解了清水镇不少难事,也让这镇子比别处要来的繁华一些。
皇上到的时候是傍晚,太阳刚刚落山,天还亮着,带着诸位大臣骑马而至,卫老国公一把年纪,只能坐在马车上跟过来。
虽说穿的都是便服,但这样的阵仗还是引起了镇上人的注意,个个都气质不凡,瞧着非富即贵,猜想着肯定是阜阳城里来的贵人,又不知晓目的,都远远看着,还有人争相奔走的传。
卫老国公所说的地方实在清水镇往里,过了集市后还得上坡一段路。
纪凛骑着马,看着坡上的情形,很快就看到了半坡上种着的花草树木。
再往里是篱笆墙,内外都辟了菜田,这时节萝卜长的正好,已经从土里冒出来了,一截截的白露在外头,看着就很诱人。
篱笆墙内还养有几只鸡,没围起来,就放养在地上,那边三件并立的砖瓦屋外,还有两只小黄狗慵懒的趴在那儿晒今天最后一点太阳。
这幅情形,谁能想尊贵的二皇子会住在这儿。
卫老国公被人搀扶上来,这半坡的距离就足够他喘的,他站到了皇上身后,看着那砖瓦屋的大门,难掩激动:“皇上,二皇子就在这儿。”
纪凛看着那方向,说话间,那边大门内走出来了一个人。
五尺身长,身穿一件最简单的竹青褂子,身姿挺拔,从中透着不一样的气质。
他脸上噙着一抹任谁看了都觉得熟悉的笑容,在看到篱笆墙外这么多人后微怔了下,随即视线落在了纪凛的身上,笑着道了声:“六弟。”
可能活着和真的活着,其中相距甚远,纪凛目光落在他身上,是有些激动。
随行的官员看到二皇子后,神色各有不同。
一刻钟后,就站在这半坡上,面朝山坡下方的清水镇,兄弟二人负手而立,纪灏转头看他,神情是温润:“如今该改口叫你皇上了。”
纪凛眼神微闪:“二哥。”
“你不必觉得有什么,我出事之后,父皇驾崩,这朝堂还能空着不成。”纪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做的不错,我听说了不少事,于你而言,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纪凛看着他,侧脸看去,耳畔那儿到脖子是有明显的疤痕,整个人看起来也比以前消瘦了些,不用问纪凛也知道他肯定是经历过一段很长的养病期:“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一年前。”纪灏望向前方,声音悠远了几分,“我掉下山崖后昏迷了过去,醒来后就已经被人所救,听他们说起来是在山洞内发现我的,大概是掉下山崖后被山里的野兽发现拖了回去,伤的重了些,养了半年多才能下床。”
纪灏说起这番话时显得轻描淡写,可任谁想着都会觉得难,掉下山崖是九死一生,被山里的野兽拖回洞去当食物,活下来是死里逃生,躺半年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没体会过的,怎么感同身受。
纪凛看他,还觉得是以前熟悉的样子,却又觉得有些不同了,香柳弄那儿搜到的东西还摆在刑部:“回了这儿,为何不回宫。”
“你看这儿的生活。”纪灏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只给他看那院子,笑意里几分释然,“普通百姓的生活就是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事一身轻。”
纪凛没有作声,纪灏拍了拍他的后背:“回来是因为想念母后,若是回宫,势必要对你造成些影响。”
一年前他若回宫,这皇位纪凛是坐不稳的。
见他还沉默,纪灏笑了:“你还是如此,不说话能闷上半日。”
话音刚落,那边山坡下传来了清脆的叫喊声,纪灏轻拍了下他,说了声来了。
两个人转过身去,一名娇俏可人的女子从山坡下走上来,还冲着他们招手,叫了声公子。
“她叫秋瑶,当初就是她和她哥哥救了我,也是运气好,当时他们上山寻药时发现了山洞外的血迹,再晚上几个时辰,恐怕我就已经入了山兽的肚子。”
耳畔传来纪灏的声音,纪凛看着那名女子走上来,并不算缓的坡度她走的好像不累,手里还拎着个篮子,纪灏上前拉了她一把,她走到纪灏身旁,看了看纪凛后又看了看院子里那些人,小声问:“这么多客人啊,那我再去下边买些菜回来,要不我们到铺子里去也行,那儿有酒楼。”
纪灏摸了摸她的头发,继而看向纪凛,脸上噙着的那抹温柔尚未散去,语气亲和:“不用忙,他们很快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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