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 宋嘉禾去向林氏请安, 林嬷嬷歉然道:“夫人还未醒。”
宋嘉禾笑了笑, 询问:“母亲昨晚睡得怎么样?”
觑一眼宋嘉禾, 林嬷嬷愁眉不展, 声音里是浓浓的担忧:“夫人一直昏昏沉沉又睡不踏实的样子。”
宋嘉禾也跟着露出了愁容, 说了一番关切的话:“我再拿父亲的帖子请御医来瞧瞧, 看看要不要换些药。”
林嬷嬷欲言又止的看着宋嘉禾,一番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昨儿林老夫人来探望林氏, 林氏见了老母亲便泪流不止,嘴里呜呜咽咽的念着宋嘉卉的名字。林氏这病就是自己愁出来的,毕竟宋嘉卉年纪委实不算小, 十七了都。再这么关着, 搞不好就错过花期,成了老姑娘。更让人心惊的是宋家的态度, 一点都不着急, 像是要把人关一辈子似的, 林氏岂能不心惊胆战。
而宋嘉卉之所以会被关起来, 也是因为宋嘉禾, 要是宋嘉禾肯帮着说两句好话,想来事半功倍。
只不过让宋嘉禾帮宋嘉卉求情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宋嘉卉可是差点害了宋嘉禾的清白。
林老夫人当场就将林氏训了一顿,勒令她一个字都不能和宋嘉禾提, 还要求林嬷嬷看着林氏, 免得她犯浑。
宋嘉禾若无所觉一般,叮嘱了林嬷嬷两声,便带着人走了。
她先去处理了家务,随后起身到桃园摘了几支桃花。
这座齐国公府原先的主人十分爱花,尤其是桃花,特特在西北修了一座桃园,其中遍植桃树,几十年的精心雕琢下,这园子在京城颇负盛名。
宋嘉禾也觉得它名不虚传,园里的桃花无论是色泽,花形、还是香味都比别处好。
捧着一瓶桃花,宋嘉禾骑上马,去了一条街之外的宋府。两府隔得不远,骑马不过一小盏茶的功夫。
见了宋嘉禾,宋老夫人十分开心,其实也就才一天没见而已。
宋嘉禾捧着桃花上前献殷勤。
宋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她亲手换了茶几上的旧桃花:“今天来的倒是早。”
“今天没什么事。”宋嘉禾一边插花一边回道。
宋老夫人欣慰:“事情都上了正轨,也就顺手了。”
宋嘉禾笑着附和,挑着府里头的几件事和宋老夫人说了。
听得宋老夫人连连点头,这孩子打小跟着她耳濡目染管家掌事,十三岁上开始便跟着管家,齐国公府人口简单,对她而言不在话下。
说完日常,宋老夫人犹豫了下。
瞧着祖母面露难色,宋嘉禾轻笑:“祖母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宋老夫人轻叹一声:“昨儿下午,你外祖母过来了。”
宋嘉禾顿了一瞬:“外祖母是不是替二姐求情了?”痛在儿身,伤在娘心。林氏心疼宋嘉卉,林老夫人自然也心疼林氏。
说来林氏病的那么重,也委实出人意料,宋嘉禾不免心里打鼓,不会真病出个好歹来吧。搁林老夫人那,只有更担心的。
宋老夫人看着宋嘉禾,纵然不喜林氏,她和林老夫人关系却还算和睦,对方难得拉下脸求她一回。且不管怎么说,林氏到底为宋家生了三子二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再来林氏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届时宋铭不管是续弦还是不续弦,都是个麻烦,且五月宋子谏要大婚,这孙儿都十九了,不好再耽搁。
宋嘉禾轻轻一笑:“那就让她出来吧,母亲见了二姐,病体痊愈,大家都安心。我也就可以回来陪祖母了,对吧。”
宋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倍感心疼,孙女越是懂事,她就越心疼。
“嘉卉要是再闯祸,到时候不管谁求情,都没法外开恩的机会了。情分这东西是有额度的,用一次就少一次。”这话既是安慰也是保证。这次宋嘉卉能出来,是林氏‘以死相逼’来的,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结果就是如此。宋家对她仁至义尽了。
宋嘉禾含笑点了点头,宋嘉卉要是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了,对她无影响。她若是冥顽不灵再想害人,那就再关起来呗。
傍晚,宋老夫人派人把宋铭叫过来,语重心长道:“暖暖到底不忍心她娘这么病着,今儿央了我放嘉卉出来。”
宋铭惭愧:“林氏糊涂,让母亲操心了。”
“她是糊涂,把自己折腾趁着这样给谁看。”宋老夫人不客气道:“看在几个孩子和亲家的份上,我也不能真让她这么病死了。可丑话说在前头,下不为例。
你把话跟你媳妇还有嘉卉说明白了,省得她们有恃无恐,以为病一场就能把人捞出来。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绝不姑息。”
宋铭连忙表态:“母亲放心,嘉卉要是再惹祸,我亲自送她进家庙。”
宋老夫人顿了下:“这话你和她们也说说,让她们心里有数,再要胡闹掂量掂量下后果能不能承受得起。”即便贼心不死,也要她没这贼胆。
宋铭忙称是。
如此这般,一日后,宋嘉卉便回到了齐国公府。
站在陌生的齐国公府面前,宋嘉卉油然而生一股恍如隔世之感来,其实她不过在别庄待了两个多月,可宋嘉卉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关了不只两年,她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宋嘉卉身体轻颤,眼泪不受控制的漫了下来,她抹了一把眼泪,快步进府。
正院里,翘首以待的林氏半靠在床上,宋嘉卉回来的消息犹如灵丹妙药,不过一天的光景,林氏整个精气神都不同了。
目不转睛盯着珠帘的林氏,听得响动,眼神骤亮。
宋嘉卉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显而易见的瘦削,颧骨突出,脸色暗黄,饶是宋嘉禾都吓了一跳,不过是二个月未见,她怎么憔悴成这幅模样了。
在宋嘉禾打量宋嘉卉之余,宋嘉卉也在端详她。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嘉禾整个人都在发光,肌肤雪白莹润,双眸明亮璀璨,美的叫人挪不开眼,宋嘉卉唰的扭过脸,似乎被刺了眼一般。
但见宋嘉卉这可怜模样,林氏差点哭的背过气去,宋嘉卉见了林氏,不禁嚎啕大哭,似乎要把满腹委屈都哭出来,母女俩抱头痛哭。
林嬷嬷一叠声劝,林氏这身子可经不起这么哭,果不其然,哭了几声,林氏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
又是一通手忙脚乱,安顿好林氏,宋子谏对宋嘉卉道:“二妹先回院子洗漱下吧。”
眼见妹妹成了这模样,宋子谏也不好受。
宋嘉卉闷闷的应了一声,朝宋子谏福了一福,扭头就走,看都不看宋嘉禾一眼。
宋子谏皱了皱眉头,看来二妹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由得,他心下一沉,拿眼去看宋嘉禾。
宋嘉禾对他粲然一笑,笑容明媚如春光,无一丝阴霾。
宋子谏不觉笑起来,突然间明白了魏阙为何喜欢小妹,小妹固然国色天香,可比起容貌,她更吸引人的是身上那种独特的感染力,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明显,让人不由自主的打从心底里松快起来。
想起魏阙,阴影毫无预兆的蒙上心头。也不知宋嘉卉对魏阙死心没?要不然将来等宋嘉禾和魏阙的事公布,怕是又要生风波。
宋子谏皱了皱眉,忽尔眉头略松,他能想到这一点,父亲和祖父祖母肯定也能到了。既如此,他们肯定会有所安排。
他想着自己也该和母亲还有二妹好好谈一谈,他不想二妹冥顽不灵,将来自食恶果,也不想母亲为了二妹的胡闹和父亲形同陌路。
自宋嘉卉回来,林氏的身体便以喜人的速度好转起来,看来这心病果然需要心药医。
这期间宋嘉禾与宋嘉卉遇上了也就是点头打个招呼,私下一句话都没说过。宋嘉禾看得出来,面对她时宋嘉卉在竭力隐忍着情绪,毕竟她是那么的讨厌她,可迫于形势却只能咬着牙隐忍。
说实话,这种感觉其实还不赖。
到了月底,林氏精神好了许多,宋嘉禾终于功成身退可以回宋府。在齐国公府虽然也挺舒服的,可对她而言,宋府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因为宋老夫人在那。
宋嘉禾回来后,祖孙俩好一阵腻歪,看的一众下人好笑不已,明明最多也就一天没见面,却好像一年没见似的。
对此,宋嘉淇毫不客气的嘲笑,宋嘉禾回击:“你这是吃醋。”
“吃你的大头鬼。”宋嘉淇一个果子砸过去。
宋嘉禾身手敏捷的躲开,开始回击。
最后被宋老夫人镇压下来:“不是说要去买首饰的,再不走可就晚了。”
宋嘉淇一拍脑袋,恶人先告状:“都怪六姐,害的我忘了正经事。”
“真不要脸,明明是你先闹的。”宋嘉禾道。
宋老夫人无奈失笑:“不见时想,见了面就闹,真是两个小冤家。”
两个小冤家闹了会儿,便手挽手上街去了。这一阵因为林氏病了,宋嘉禾也好久没出过门。
宋嘉淇就是见林氏好转,专门跑来约宋嘉禾出门散心的。她们要去的是位于城东的玲珑阁,这家店铺的首饰以做工精细用料讲究闻名,当然价格也十分美。
宋嘉淇听说里头来了一批从西域过来的珠宝,赶紧拉着宋嘉禾过来挑,再晚一些说不得就没了,玲珑阁的首饰向来供不应求。
两人说说笑笑前往玲珑阁,走到一半,宋嘉淇想起一桩正事,“下个月就是魏表姐及笄礼,六姐,你礼物准备好了吗?”
这个还真没有,她都忙忘了。宋嘉禾道,“正好去玲珑阁挑挑有没有合适的。”
宋嘉淇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玲珑阁里,面对那一件件光芒璀璨的首饰,李石脸色逐渐僵硬。
柜台内的小二迎来送往无数人,对此心知肚明,约莫是囊中羞涩了。这情形,他是没少见的。每日里都有一些客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小二面上不露分毫,依旧是笑容满面,殷勤又不谄媚,不着痕的拿出了另一批金饰,珠宝价高,金饰便宜些。
在小二热情洋溢的介绍下,李石看中了一支镂空金簪,份量不重,胜在造型别致。
小二没口子夸李石眼光好:“那位姑娘肯定会喜欢的。”小二生就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他是买来送给心上人。
李石黝黑的脸涨红了,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小二善意一笑:“您要是喜欢,小的给您包起来?”
李石捏了捏袖子里的荷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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