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初的身子微微一震,她不明白,为何墨令会突然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
但她没来由的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她嘴唇微兮,想要向他道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后她思虑再三,问出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如果你真的将我看得如此重要,那你能否为了我,而放下心中的仇恨。因为我不希望看到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他的复仇,并不能给他带来快乐。反而会因此牵连到一大群无辜的人,最的也会反噬其身。
墨令的神情十分复杂,他向前靠近一步,用手轻轻托起宛初的下巴,牢牢盯视着她的双目,嘶哑的问道,”如果,换作是你。知道你手无寸铁的生身父母,被当作牲口一样的被拓拔氏的士兵当众宰杀,然后暴尸荒野任野狼啃咬,你.......会不会在面对你的仇人时,无动于衷,将这段仇恨抛诸脑后?“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却是十分坚决。
“我........”宛初不禁有些难以回答,因为她根本无法想象,若是自己面临那样的遭遇,是不是还能正常思考。
“怎么,回答不出来了?“墨令双目依旧逼视着宛初,执着的追问。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遇到那样的惨事。我没有象你那样不幸的遭遇........”宛初妥协的埋下头去,低声应答。
自己的父母虽然也是早已离世,但他们却是死于天灾而非人祸。
“你真的以为你没有........”墨令的声调陡然提高八度,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
“啊........”宛初被他这个动作弄得痛呼出声,完全没有留意到墨令刚才说的这句。
墨令这才意识到自己差一点弄伤了她,甚至差一点将真相脱口而出,立即颓然将手松开。
“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我只是想起那段往事,心里太难受........“他用尽量克制的语气,对她说着道歉的话。
宛初心里对他没有一丝责怪,反而生出一种深深的怜惜之意,“你幼时便目睹那样惨绝人寰的一幕,定然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我比你幸运太多,虽然我幼时经常跟着父母逃荒,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的,但好在,他们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直至我长大成人才........双双病逝........”
她想起父母的离世,说到最后难免也有些神伤。
墨令第一次听她提起她的父母,不由出声问道,“你的父母双亲,是得到什么病?”
宛初想起那段往事,眼中浮起点点泪光,轻声说道,“他们是感染了瘟役,一夜之间便双双离世。”
墨令闻言,眸中闪过一道惊疑之色,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说,他们从感染疫症,到离世,仅仅只一天的时间?”
宛初定定的点了点头,“不错。这疫症来得十分凶猛,他们担心自己的病会传染给我和周围的邻居,便将我赶了出去,临死之际,还放火烧掉了屋子,连同他们的尸身.......”
“一把火烧了?”墨令的眸光越发惊奇,“你的意思是,他们都灰飞烟灭了?”
“嗯!”宛初难过的点了点头,她认为墨令那四个字形容得太过贴切,那茅屋当夜便被烧个一干二净,连同他们的尸骨也荡然无存。
“没想到,你的命运也如此坎坷。”他眉心有些微拧,叹息道。
自己原以为,她的养父母还健在。没想到,他们竟会遭遇了如此不测。
但,这样的不测也未免太过离奇。还有,自己精通医术,却从未听说过哪种疫病,能够一天便致人死地的。
“如果我有机会去南蜀,一定要到你曾经住过的地方看看,顺便给养育你的二老上柱香。”墨令突然没来由的对宛初说了一句。
宛初当即一愣,但随即黯然答道,“我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很荒僻的小镇,你不一定找得到。如果有机会,我亲自带你去。我爹娘的尸骨荡然无存,我当时也没有银子替他们立墓碑,只在烧光的房前,堆了一个简单的坟头.......”
墨令见她言语间有些伤感,便出言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你爹娘的坟墓,我会替二老重修。”
宛初听他提出要为爹娘重修坟墓,当即感动得热泪盈眶,向他施礼道,“太好了!宛初先替爹娘叩谢大恩。”
墨令上前拦下她正欲下拜的身子,“你不必如此,这是我份内之事。”
“份内之事?”这一句,令宛初再次一愣。
怎么,他今天的话这么奇怪?他同自己不过有过短暂的师徒缘份,为何会将此视作份内之事?
墨令满脸肃静的答道,“我幼时便失去双亲,还要隐瞒身份,缅怀亲人对我而言,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他说完这句,便将目光移向不知名的远方,陷入了短暂的思索当中。
“爹,娘,你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令她逃过了那次屠城的危机?而那对养大她的父母,又是什么人?”他不禁在心中问道。
曾几何时,自己也奢望过,父母和妹妹也同自己一样,幸运的躲过了那场劫难。
但自己的理智却告诉自己,两个成人加一个婴孩,根本无法躲过拓拔吉鹰隼一样凌厉的双眼。
唯一的可能,便是父母用自己的尸身作为掩护,将妹妹藏在身下,才令她在劫后或得重生。
或许,是一对好心的夫妇几日之后路经那屠宰场,听到了她在发臭的尸山当中啼哭.....或许是她自己出于求生的本能,爬了出来........
当年她是如何得救,自己无从确认。但自己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便是自己的亲妹妹!
从自己第一眼看到她时,便惊异于她的容貌,竟同自己记忆当中母亲的面容,惊人的相似。
当时,自己从这一点上便已经心生怀疑,但自己不敢相信妹妹能从那样的绝境中生还。
但后来,她告诉自己,她曾在脑中出现过幻象,而那些幻象最后都一一应验。当时,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高兴得差点发疯。
自己在那时,便几乎可以判定,她便是自己的妹妹。
因为,那种预见未来的能力,是自己家族的遗传,而且只有女子成年后,方能显露出来,并且随着年纪的增长,预见的能力也越来越强。
当年,自己的先祖便意识到这样的能力会为自己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便叮嘱后人,一定要死守这个秘密。
但母亲却没有墨守成规,而将自己所预见到的一切记录成册,并发明了一种入定之法,能够将预见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上面记录的调息方法,常人并不能得其门而入,而因宛初继承了同母亲一样特殊的体质,便能够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轻易入定。
自己无法忘记,自己看到她入定之后,是如何激动,是如何拼尽了全力,才抑制住自己与她相认的冲动。
“你怎么了?”这时,宛初关切的声音,打断了墨令的思绪。
墨令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没什么,我只是........又想起了一些往事。”墨令含糊其辞的答道。
他将真相再次对她隐藏。至少那样,她能活得简单快乐一些!
宛初知道他此刻心中想的,定然同他儿时的经历有关,便不再出声,只满眼关切的望着他。
墨令迎着她柔和的目光,心里有一股暖流升起。
“今天我要对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墨令拔腿欲行,临走时,对宛初叮嘱了一句。
“?”
宛初满眼疑惑的望着墨令,今天他对自己说了这许多,他要自己记住的,不知是哪一句。
“我绝不会伤害你。你不用畏惧我!”墨令加重了语气,郑重其事的将自己的意思重述了一遍。
宛初坚定的对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经过今天的谈话之后,自己非但不再畏惧他,反而对他生出十分亲近的感觉。
“还有,一定要将我送你的香囊佩戴在身上。”墨令拔腿起行之前,又扭头对宛初交代了一句。
宛初从颈间掏出那个香囊,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个香囊,我一直带着,从未离身。”
得到这一句答复,墨令满意的笑了笑,说了两个字,“很好。”
之后,便消失在宛初的面前。
墨令刚走,宛初的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
宛初回转身,却见萧山正缓缓向自己走过来。
“四王爷很担心你,又不想惊扰到你。我便自作主张,过来看看。”萧山一边靠近,一边向墨令消失的方向望了望。
“凭着我的判断,此人绝不是简单。你还是小心提防为好!”萧山接着又皱着眉头,对宛初出言提醒了一句。
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自己分明可以察觉到,这个叫墨令的天师,看向拓拔雷的眼神里含着一道杀意。
但他与拓拔雷之间,究竟有何过节,自己却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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