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柳清
弭楸已是悠悠转醒,见柳清在身边站着,便知道柳清有要事回禀。匆匆洗漱一番,便与他一道来到了书房。
柳清跟在弭楸身后心中似是有两个小人在不停的争吵。柳清今早听得玉清回来复命,说是苏夫人遭人暗算。若不是自己在场,只怕苏莲落就要血溅当场了。玉清还提到那人看的好生面熟,怕是弭府下人。玉清还说了自己猜测应是陈字瑶想要加害于苏莲落。
柳清很是矛盾,他知晓自家少爷一旦遇到和苏莲落有关的事情便如同失去理智一般。若是将此事报与他知晓,只怕又是要急火攻心了。但少爷吩咐过有关苏莲落的事情,事无大小,都要上报于他。
柳清随着弭楸步入书房,再三犹豫之下还是将玉清的事情都报与弭楸知晓。柳清也将玉清的猜想都告诉了弭楸。
弭楸闻言大怒,从前只当陈字瑶是被宠坏的孩子。虽是嚣张跋扈了些,到底也是个良善之人。但如今看来竟是错了,她竟能做出买凶杀人此等心狠手辣的事情。
弭楸心下也是焦急,忙询问柳清苏莲落现下的情况。得知她平安无事之后,弭楸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心中积压已久的巨石终是放下了。
柳清又道:“可是……苏夫人脖子上受了些许的伤。”
弭楸闻言大惊,忙站起身来 快步走向柳清。他摇晃着柳清,面上写满了焦急:“可有大碍,她可否受了什么伤?伤口可处理好了吗?”弭楸此刻恨不得自己生上一双翅膀,如此便能飞到苏莲落身边。
柳清见弭楸这般担心,忙把他按到座椅上:“无事,只是一些皮肉伤。比之苏夫人在地牢中受的,这已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伤口了,算不得什么。”
弭楸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听见柳清无意之间提到的苏莲落在地牢中的遭遇,心中又是一痛。他心道:地牢如此阴暗潮湿,别说一个弱女子。就是一个八尺大汉进去不死也得褪层皮,更遑论苏莲落这等小女子。她在地牢里可有想起过他?想起他的时候,可有恨?是有的罢,恨他不能护她周全,恨他不能在她身陷囹圄之时救她出去。
他又何尝不恨?恨自己无用,不能如同寻常人家夫妻一般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足以保护她不受伤害。可是他无法言说,因为现在的苏莲落压根不想见他,不愿意见他,只怕是已经伤透心了。
他挥了挥手,摊开一方上好的宣纸,挥毫写下:思君不见倍思君,难忍别离却别离。将这张纸仔细的折了几折,封在信封之中。嘱托柳清一定要将此信亲手交给苏莲落。
柳清点头,心中却暗自叹道:世间难事千千万,唯有情字一事让人心甘情愿。
苏莲落早早地便歇下了,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眼前全部都是弭楸那张英俊风流的脸。
苏莲落索性起身,点燃了案几之上的几根残烛。悠悠的烛光,映衬着苏莲落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娇俏的面容,更平添了几分烟火气。在尚有些寒意的风中摇曳的烛火,在墙壁上勾勒出苏莲落伏案低声饮泣的身影。
喉咙的呜咽声被她强自忍了下去,墙壁上倒映的身影能看到她的肩膀微微抽动,借着昏黄的烛火,依稀能瞧见她脸上的点点泪痕。苏莲落其实很想问问弭楸,问问他如何忍心将她一人弃之于那般阴森可怖的角落。问问他为何一开始给了她希望,又把她丢进绝望的漩涡。其实她想恨他,可是她的心又不得不想他。
她曾记得,幼时家中私塾先生说过: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时的苏莲落年龄尚小,只是睁着一双懵懂清澈的眼睛看着那个长衫布衣的先生,清脆的童音像是山间流淌的清泉:“先生,这个人定是十分喜欢那个男子。不然如何能说出山上有树木,树上有树枝这事人人都知道,而我如此喜欢你你却不知道。”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竟也能体会到这种心酸。
她缓缓步至窗边,看着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想着弭楸与她也在看着同一轮明月,看向的天空也是同一片,心中的烦闷也是少了许多。她看到晚风卷起书案上的书卷,恰巧停留的那一页正好写着:不思量,自难忘。苏莲落拾起书卷,嘴里总是呢喃着:不思量,自难忘,果真是不思量,果真是自难忘。
弭楸推开窗子,感受着吹来的习习的晚风。眼前仿佛又出现苏莲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苏莲落朝他伸出,嘴边两个浅浅的酒窝像是盛满了陈年佳酿一般,还未开口便已醉了。
弭楸向苏莲落伸出手掌,想要跟她一起走,却突然发现眼前的苏莲落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弭楸努力的想要抓住渐渐消散的苏莲落,却发现手中只徒留一缕空气、弭楸心中十分落寞,他从未像今天这一刻那么想念苏莲落。
他担心苏莲落是不是会好好照顾自己,他担心苏莲落颈间的伤口留下疤痕,他担心苏莲落会不会将他忘了重新喜欢上别人。他受够了这种被思念折磨的滋味,转身步出房间。
他离开书房之后,直接朝着寻欢阁奔去。刚刚行至寻欢阁门口,便见到玉清,似是早有预感一般,在门口等待着弭楸的来临。玉清见来人是弭楸,俯身行了个礼:“参加少爷,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弭楸示意玉清不必多礼,起来回话便好。弭楸着身后小厮去到地下酒窖取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拍着玉清的肩膀道:“玉清 ,今日你我不说别的。只管喝酒便是,今日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玉清见弭楸的眼睛通红,似是掉过眼泪一般,也略微听柳清提过一些弭楸与苏莲落的一些旧事,也不好再劝。只是一言不发,让身后侍从为自己斟满酒,又示意小厮将弭楸面前的酒杯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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