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茶水已饮尽,逐期却还觉得不够。
“月影,我们关睢院中有酒么?”
月影听得逐期唤她,忙走了进来,她想了想,回道,“墨玉姐姐说姑娘不喜饮酒,院中倒没有备下好酒,不过院中小厮们倒是会喝酒,他们备有一些。”
“替我拿一瓶来吧。”逐期想了想,又道,“这酒是他们私物,回头记得将酒钱补给他们。”
“诶。”月影应着便去取酒。
小厮们喝的酒不过是寻常酒,供冬日暖身而已,有些烈,烧喉。
两杯下肚,身子便躁了起来,连手和脚都开始发烫。
“这酒倒是好东西,怪不得惹得许多男子发酒狂。”逐期喃着,眸光迷离。
墨玉回来的时候逐期已经喝得半醉,她趴在桌边,迷迷糊糊地还叫着月影斟酒。
月影见她几要醉了,便劝她别再喝。
可逐期正喝在兴头上,哪里肯停,不依不挠地又饮了两杯。
墨玉见了,她皱着眉走过来,朝月影挥了挥手,月影便得令退下。
墨玉背着逐期将那酒瓶子从窗口扔了出去,道,“别喝了,你自己的身子你还不清楚么?”
逐期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墨玉也听不清。
墨玉本来有事要同她商议,可见她此时晕晕迷迷的,便扶她回房睡下。
这一夜,竟一觉睡到天亮。
是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了,逐期原本不爱喝酒,但她没有想到,酒还有能助眠的功效。
她的睡眠一向都不好,夜不能寐,有时好不容易睡下了,却又容易被细微的声音惊醒,只有景御北伴着她的时候她才能好好地睡一觉。
现在离了景御北,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这酒真是个好东西。”逐期唤了月影来,“关睢院中备一些好酒,今日便去采办吧。”
月影点头,又很是为难,“可是……墨玉姐姐方才吩咐了,说姑娘身子不好,让奴婢盯着姑娘不许姑娘喝酒。”
逐期笑了,“无妨,我少喝些便是了。”
月影这才下去准备买酒事宜。
墨玉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无奈地道,“我堂堂一个宫中密探,今日竟沦落到管这些家长里短的地步。”她摇了摇头,看向逐期,“下次喝酒,可别独饮,记得约我。”
逐期含笑点头,“一定一定。”
昨晚睡了个好觉,她今日精神倒很是不错。
“如何?你昨晚可探得什么消息?”逐期倒没有忘了正事。
“我与张修身边的那群高手谈过了,只有三人愿意涉险前去郦国。”
逐期大失所望,三人是远远不够的。
“其实……”墨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开口,“我认为九皇子手底下那些下属还是很不错,也许,他们能将你娘和宸宸从郦国带回来。”
逐期只觉得突然头疼欲裂。
她不愿再与景御北这样纠纠缠缠,可似乎他们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撇也撇不清。
叹了口气,“容我再想想吧。”
“对了,柳如风与张蜜这二人似乎有些不妥。”
“恩?”逐期疑惑地抬起头来,“有何不妥。”
“按理说,这二人是死敌,可我今日发现张蜜去了柳府。”
“今日柳如风在柳府?”
“正是。”
逐期皱起了眉,“她们究竟意欲如何?”
霁宫中,叶展对景御北说道,“张府二小姐昨日去了柳府。”
景御北知道这二人是敌对,可为何突然走动了起来,莫非——
“糟了,怕是逐期会出事。”他转身便往门外走。
顷刻间便将在林逐期那儿所受的漠视与屈辱给忘得干干净净,一心只牵挂她的安危,心急火燎地赶了出宫。
景御北已经听说了那日在朝阳楼里所发生的事,想必张蜜不会就此罢休。
而且张蜜素来敌视柳如风,她是恨不得柳如风死的,为何会突然去柳府找柳如风,可能性只有一个,这二人要联合起来对付逐期。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只怕逐期现在还全无防范。
出了宫门景御北飞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骏马便向着关睢院的方向疾跑。
赶到关睢院,逐期却不在院中,她的丫环告知说姑娘上街市去了,已走了有半个多时辰。
今日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人山人海,骑马本不方便,景御北便将马拴在关睢院独自去了集市。
街上真真是人山人海,这成语一字不假,平常皇城里便是车水马龙,今日是开集的日子,便显得更加拥挤,寸步难行。
景御北朝着逐期最有可能去的方向挤过去,忽然听得前面一阵喧嚷,紧接着传来一阵衣衫撕裂的声音。
张蜜那尖酸刻薄的声音随之传来,“哟,敢情这还是个红倌呢!!”
景御北在瞬间脸色变得铁青,箭步朝那方向走去,扒开人群,一眼便看见跌落在地的逐期。
她的衣领处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她白皙光滑的颈子,以及——她颈子上的那朵雕青。
青楼妓女独有的必须刺上的雕青,用以区分良家女子与青楼女子,这是霁国不容侵犯的法例。
这雕青是女子一生的耻辱标志,青楼女子即便从了良,这雕青亦是洗不去的,她的身份便一辈子都是青楼女,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无法掩盖的也无法逃避的,这会让这个女子一生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张蜜与柳如风是如此狠毒,她们特意选了这个热闹的日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差辱逐期。她们要让逐期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景御北怒气冲上脑门,他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正要走上前去。
可是突然,他看见了逐期的那双眼睛。
这双眸子清清冷冷,沉静如水,却在眼底藏着一股不屈与冷厉,只见她昂起头,挺直着背脊,丝毫没有惧怕与羞愧,更没有怯懦。
她只是缓缓站起身子,慢条斯理地将衣衫整理好,捡起地上的披风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又重新披上,唤道,“墨玉。”她的眼神在瞬间变得狠厉,声音也冷绝得可怕,一字一顿地问道,“方才,是谁,撕我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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