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期心中震憾,又见她实在伤心,不忍再说些什么,只轻声安慰道,“罢了,现在不要去想,事情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管怎么样,宸宸都是我的弟弟,你是他的娘,我们好好抚养他成人。”
许久,陶沛瑶情绪平稳了些,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来又问道,“那你这次回皇城,可有见着九皇子?”
逐期一怔,抿抿唇站起来背对着她丢下一句,“我先去煎药。”再没任何回答。
景御北,这个名字,像是烙在逐期心头的一道印,她不想承认,她的心中对这个人还有任何一点惦念。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逐期是相信的,只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景御北,去了哪里?
那个少年——
穿着一身的白衣从桃子树上跳下来,问她,“喂,要吃桃子吗?”他的怀里抱着五个比拳头还大的熟透的桃子,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摔了,他生得眉目干净,笑得纯良无害,眼神清澈,像是心中无忧虑的最普通的少年。
她只是傻傻地看着这个突然蹦落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怯怯地伸出手去挑了最大的一个,开心地笑了。
那天她的精神很好,穿着桃红色的罗裙,因为先前下过雨的缘故头上还戴着斗笠,压得她的小发髻扁扁的,斗笠沿边还哒哒地滴着水珠,见了他她就把斗笠给扔了。
那一年,他十三岁,她不过才十岁。
在十岁之前逐期的身子都并不好,七岁时病重,跟着陶沛瑶进了林家,林长安请尽皇城内的名医,逐期日日拿着汤药当饭吃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一直调养到十岁总算稍有起色却总也不能根治,直到十岁,听闻青州有神医,陶沛瑶便带着逐期去了青州求医。
那一年的九皇子,是被废的太子,他因犯了罪失去圣宠以至被流放青州。
青州,是离皇城千里之外的南方小镇,也叫桃子州,遍地都是桃子树,三月时分整个霁国最美的地方是桃子州,远远地望去,只见是无边无际的绯红桃花,满树满树地盛放,美得就像仙境,赏过的人都说不负盛名。
逐期到青州时是五月中下旬,五月半恰好是桃子成熟的时节,逐期喜欢吃桃子,尽管身子并不好但一路上却显得很雀跃,可是真不巧,据说在她们到达桃子州之前不久一场暴风的袭击,桃子州的桃农们看天色不对纷纷赶在暴风来之前抢收了尚未完全熟透的桃子,逐期到底是去迟了,别说挂满树的桃子,就连青州街上都已少有人贩卖桃子了,桃子节为期只有短短的几日,逐期到青州的时候大部分的桃子都已经被霁国各地的商户运走了。
逐期难掩失望,却仍然不死心,央着陶沛瑶一定要去桃园里看看才作罢。
陶沛瑶正和大夫讲起逐期的病情,大夫细细地交代一些事,她却也不忍扫逐期的兴,难得见她满心喜悦,便找了顶斗笠替她戴在头上嘱她只在大夫的桃园里转转不要走远。
那日,逐期穿着陶沛瑶亲手作的桃红罗裙,精神很好,小小的脸蛋因为兴奋而染上一抹绯红,她在桃园里转来转去,仰着头看桃树上稀拉拉的叶子,竟真连一个桃子都没有发现。
天色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逐期的绣花鞋都叫草地上的水迹濡湿了,她一会仰头看桃树一会低头看自己的鞋子,突然“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树上重重地落在她面前。
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年,以一种开天辟地似的方式出现,带着她最喜欢的桃子。
她挑了一个,他想了想又拿过去就着衣服蹭了几下才又递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逐期只顾着吃,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也让人听不清,他也并不介意,一下子把怀里所有的桃子都堆给她,问,“拿着,我带你去摘更好更大的桃子。”
逐期赶忙又捡了斗笠,把斗笠倒过来桃子都装在里面面,有些怀疑,“还有吗?”
他得意洋洋地,“别人找不到,我能。”
逐期笑得好开心,脸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他说,“你笑起来真好看。”还恶作剧地拿手指戳了戳她的酒窝。
逐期顾吃不顾躲,乖得像个木偶人,漂亮的木偶。
他是个爱恶作剧的少年,忽然大叫一声,“有蛇!”
也许他是成心想吓吓她,但是她一点都没有慌乱,只顾着吃桃子,含含糊糊地说着,“我才不怕蛇,蛇怕我。”那说的是真的,逐期从七岁就吃各种补药,有一种用蛇和草药泡的药酒是她每天的例汤,她每次喝,都能看到一条完整的蛇浸在药缸里,栩栩如生,似乎还会吐信子。
但是,逐期真的看见一条活生生的草黄色花蛇从草丛中游爬过来,清晰地看见它的眼珠和咝咝吐着的信子,吓得惊叫一声斗笠连同桃子都一同抛开拉着景御北飞快地逃跑。
景御北边跑连哈哈大笑,那爽朗清脆的笑声,是逐期少年时最喜欢听到的声音。
他揄揶着,“还说你不怕?你要不是拉我我就把它捉起来了。”
逐期一张脸通红通红的,鼓着腮帮子不理他。
他又说,“你知道纸鸢吗?我以后抓一条这么大的蛇把蛇皮剥了做成纸鸢给你玩儿。”他边说边笑眯眯地把两条手臂围起来形容给她看有多大,“你见过吗?蛇皮纸鸢飞上天,里面灌满风可好看了。”
逐期感到惊奇,猛摇着头,他又得意地说,“我以后给你做各种各种的纸鸢,我家的兄弟成亲时还会有专门制作的纸鸢,是天下最精美飞得最高的纸鸢。”
后来逐期才知道,那是凤鸢,是霁国皇族太子成婚时的既定礼俗,在太子成婚的那一天,太子会为太子妃放飞一只凤鸢,用天下最坚韧的丝线,婚宴三天后再把凤鸢收回来,如果三天内纸鸢的线都没有断,是好的兆头,则象征婚姻完满。
后来他还说,“逐期,我想回皇城。”
“逐期,我想你一直在我身边。”
“逐期,别忘记喝药,把身子养好。”
“逐期逐期,起风了,你躲在我身后我帮你挡风!”
……
在桃子州的那段日子,是逐期感到最无忧无虑最轻松开心的时光,虽然那只是两个普通的少年最普通的相遇,她感到轻松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远离了林婉之的冷眼,而是因为有他,他还说“逐期,等回了皇城你做我的小娘子好不好?”
只是怎么想到,再见面,这个人成了她“妹妹”的未婚夫?
他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少年,而是一个俊美风流,轻佻浪荡的男子。
那个少年,他真的存在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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