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之前被驱逐出府的下奴许如音一夜之间竟成了侯爷身旁的头等丫鬟，这件奇事一时成了公子府里各房各院茶余饭后最炙手可热的谈资。

　　当日如音被公子赋传见之后，是夜便彻底从府上消失了，此后许久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公子府上偶尔不见个端茶倒水的小奴婢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平日里就时常有不小心犯了事的下奴转眼之间从府上蒸发，虽然没有人捅破那张纸，但大伙儿都心照不宣的知晓那些人究竟去了哪里。

　　所以当那个叫如音的不起眼的小丫头突然不见之时，奴婢房的人全都认为她被侯爷处死了。谁又能料到这一回她非但活着回来，还杀了一个漂亮的回马枪呢？

　　眼下公子赋的吃穿住行全都交给了她一人来打点，此等荣光，真真是羡煞了府中的一应侍女。

　　自那韵秀阁创办以来，侯爷何时如此重用过一个女婢？

　　一眨眼又过了数日，如音如今已经逐渐习惯了作为一个头等丫鬟的生活，身上的荆钗布裙全都换成了绫罗绸缎，就连头上插的海棠花也似是要比别人的艳上几分，只是每每对镜梳妆之时，她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好笑，觉得镜中那带着海棠花的自己活像是在扮猪吃老虎。

　　这日，如音照例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之后便快步赶往膳房去取公子赋的早膳。

　　公子赋每日卯时必定要用早膳，早膳过后还需饮一盏蒙顶山茶，其次再沐浴焚香，一系列的程序全都做完，他才优哉游哉的骑马去上朝。

　　自那次她从浮屠阁捡回一条性命之后，公子赋便再也没有向她提起死士一事。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但如音觉得，若是能这样一直伺候爷到老，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小月心疼她独自一人伺候侯爷不容易，瞒着公子赋偷偷的替如音讨了一味药方，让她每日敷在脚掌底下，早晚以温水泡之，没想到这药倒真有些奇效，最近如音走起路来已没那么吃力了。

　　如音怀揣着一只花梨木八宝食盒，提着裙摆拾步而上，还未走进门，便听见屋内传来了一阵对话。

　　“冬巧姐，听闻你从前与那如音是同住一屋的，你跟我说说她的故事呗。”当中一人压低了嗓音，兴奋的问道。

　　屋内沉寂片刻，良久，才有一道声音接着说：“不说也罢。”

　　“我还听说了，当日是你去侯爷跟前告了她一状，她才会陡然从府上消失的。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呢，没想到这一次竟被爷给亲自带了回来，还封了个头等丫鬟。你们说，她是不是使了什么狐媚子的手段，把爷个迷惑住了？”第一个开口说话之人冷笑着问。

　　“狐媚子的手段？”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发出不屑的嗤笑，“不过是一乡野悍民罢了，哪儿能使出这么高超的手段，再加上她那模样，若要论好看，远不及冬巧姐姐呢，我看，拿不准是给侯爷下了蛊。”

　　“她那种人，还真的是说不定。”这一回说话的人是冬巧，“当日我亲眼瞧见她从爷那儿盗了两盘糕点回来，她还假惺惺的说要留给我吃，如今想来，根本是想拉我下水。我与她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竟从未觉察到她是这等人。”

　　“这就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屋子里的人纷纷感慨。

　　如音握紧了手中的八宝食盒，一时只觉得浑身如有烈火在燃烧，那团火很快就从足下窜到了脸上，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进退两难之际，在膳房里做的帮工的顾大婶便拎着菜篮子从院外走了过来，瞧见她，顾大婶远远的就冲着她打了个招呼：“如音姑娘，怎的不进去，光在外面站着？”

　　如音仓皇的转过身，而屋子里的人显然也慌了，纷纷低声的在嘀咕。

　　“这扫把星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方才我们说的话没有被她给听去吧？”

　　“她若是去侯爷面前揭发我们，那可怎么办？如今她是侯爷身旁的第一红人，我们会不会被赶出府去？”

　　“先别自己吓唬自己，咱们人多势众，到时候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也不知屋里头的那几个人是刻意要说给她听，抑或是不小心之举，这些悄悄话一字不漏的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如音当下笑道：“顾大婶，我也刚到，正准备进去给爷取早餐哩。”

　　说着，如音便自顾推门而入，走进了膳房之中。

　　方才窃窃私语的几人眼下都四下散了开来，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儿，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去看她一眼。

　　如音抿着唇，走向了平日里负责看火的丫鬟那儿：“秀姑姐姐，我来给爷取早膳了。”

　　秀姑正欲说话，肩膀就被人猛地撞了一下，秀姑会意，面无表情道：“真是不巧，这几日连日下雨，柴火都是湿的，爷的早膳还没煮好，只怕是要劳烦如音姑娘先等一会儿了。”

　　如音登时急了，马上就要到卯时了，若是她还未把早膳送过去的话，只怕是今日她又要吃板子了。

　　“既是知晓柴火湿了，还不早早的做准备？”就在现场陷入一片僵局之际，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一个个如此消极怠工，是想被送去浮屠阁吗？爷若是怪罪下来，你们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这道凌厉嗓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每天都给如音送饭的小月。

　　小月在府中已有多年，算是在奴婢中比较有威望的。

　　“小月姐姐。”见到她，一屋子人纷纷低下了头去，参差不齐的道，“我们知错了。”

　　“罢了。下不为例。”小月叹息，“这一次算你们运气好，侯爷今日不在府中用膳。对了，如音，快随我去见侯爷吧。侯爷方才召见了你，指名道姓要你随他出府一趟。”

　　要不是侯爷吩咐她到膳房这边来找如音，小月恐怕也不能及时制止下适才的这一场闹剧。

　　如音却是有些懵了：“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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