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浓。
如音去院子里的井中打了一桶清凉的井水上来,一半倒入壶中拿去烧开水,一半则是盛入洗脸盆中给公子赋擦拭身子所用。
这一座小山村名叫平安村,是后来她从林梦儿的口中听来的。
山村里的时光缓慢而宁静,就像是流水一样。日子虽是过得不如京城那样奢华精致,却是让如音觉得十分的舒畅。
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些粗活了,以至于好几次劈柴的时候,她都愣愣的对着那劈柴刀发呆,倒不是因为怕苦怕累,而是因为这劈柴刀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家,想起了已故的爹。
那把劈柴刀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跟大多所见的一样,正是跟大多所见的一样,才会让她想起往事。
很多时候,她的心中甚至还掠过了一些自私的想法——若是她能永远与公子赋在这个与世无争的村子里生活下去就好了,没有杀掠,没有争夺,也没有烦恼……
可是她比谁都清楚,爷是绝不会甘愿搁浅至此的。
想起这些,如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盆之中映着一轮圆月,也映着她此刻清清爽爽、不施粉黛的小脸。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套粗布印花裙衫,这样穿上还当真有些乡村野姑的意味。
水中的如音脸容清瘦了不少,但唯独那一双眼睛,还是像是往常一样的明亮,像是往常一样的熠熠生辉。
如音并没有在屋外滞留太久,把水烧上之后,马上就端着脸盆走向了东侧的小房子。
公子赋的伤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但幸好林伟彪是懂些医术的,如音自己也懂得一些,知道林伟彪所配制出来的药方的确是治疗内伤所用。
那黑衣人的三掌来得着实厉害,险些把公子赋的肺腑都要震碎了,若不是公子赋内力深厚的话,只怕也撑不到现在。
如音端着水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此刻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摇晃晃的打在纸窗上,映衬着她窈窕的影子。
而公子赋正仰躺在榻上,睁着双眼,漫无目的的“盯”着某处。分明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偏偏他的目光还是那么的炯炯有神,像是盛装着天上最亮的星辰,只不过,从前他的眸子里总是闪烁着阴鸷与淡漠,如今他的眸底却是一片清明。
如音微微抿了抿唇,知道他定是又在想事情了,于是微微叹息,将脸盆放置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轻声道:“爷,音儿来伺候您洗漱了。”
公子赋的眼睛眨了眨,却是没有说话。
因为如音的到来,明灭的烛光被遮住了一半,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因为直到如今他的眼睛还是没有任何一点起色。
他也曾经尝试过要冲破穴道,来打通经脉,说不定双目会以为这样而恢复光明也不一定。可是这几日下来他才发现,自己非但是眼睛看不见了,就连武功也施展不出来,眼下的他,就跟一个混吃等死的废人没什么两样。
公子赋一边想着,一边冷冷的发出了自嘲的笑意。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如音却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如音默不作声的蹙了蹙眉,又缓缓的拿过了一旁的汗巾,将它完完全全的浸在了水里头。冰凉的水让她的神智逐渐变得清醒。
她知道爷很痛苦,更知道此刻只有他自己才能帮助他自己挣脱桎梏,而她所能做的,便是在一旁默默的陪伴他,用自己的行动来给他鼓励。
如音慢慢的把汗巾拧干了,挂在自己的手臂上,随后才慢慢走到公子赋身旁,替他一件一件的褪去外衫。这几日天气还算是暖和,所以即便是脱光了,她也不必担心公子赋会着凉。
公子赋始终一言不发,如音便也缄口不言,只默默的取过了汗巾,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拭着身子。
如音的动作很轻柔,很缓慢,顺着公子赋微微隆起的肌肉一点一点的往下擦拭着,当如音的双手来到他的胸膛的时候,公子赋忽的伸出了大手,精准无误的攫住了她的皓腕。
如音微微一惊,险些发出惊呼声。
公子赋的双手灼热得就像是炭火一样,覆在如音娇嫩的腕上,掀起了一阵烧灼的感觉。
如音一只手被公子赋给猛力的攫住,另一只手摁在了床榻之上,此刻的她完全不敢动一下,只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心惊胆战的问:“爷,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公子赋闻言,眉峰微微挑动,手中的力气却逐渐的在加大,终于,他抑制不住的冷笑了出声:“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本候是个废人?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候很没有用?”
伴随着这两句质问,如音只觉自己的手腕仿佛是要被他给碾碎了一般,他的语气阴戾而怪异,仿佛还带着三分恨意。
如音如实的摇头:“不,爷,音儿从来没有这么认为。您在音儿心中一直都是大英雄。”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搪塞吗?”公子赋冷笑道,冷冰冰的推开了她。
如音因着这个动作而猛地后退的好几步,房子本就很小很拥挤,她退出没几步,整个人就撞上了一旁的桌角,尖锐的桌角撞得她头晕目眩,整个人仿佛要随风而倒。
如音捂住了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路过的林伟彪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他站在门口处,怔了怔,还是款步走了进来:“如音姑娘,外头水开了。”
“好,我少刻后就去。”如音知晓林伟彪是想为自己解围,忙手忙脚乱的伺候公子赋把衣服给穿上,而后快步走出了门。
当她提着水壶走进柴房之际,却发现林伟彪正在柴房门口等着她。如音看着近在咫尺的林伟彪,不由得眨了眨眼。
“如音姑娘,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林伟彪叹了口气,轻声问,“他这样对你,你却还为他做到如此?”
如音沉默了,半晌才道:“值得。我之所以会变得如今这样坚强,这样强大,都是因为侯爷的栽培。他现在失明了,脾气难免会古怪一点,不过没关系,只要他是安全的便好了。”
林伟彪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
这个世上从来不缺痴男怨女,眼前就摆着一对。
林伟彪没有再说话,负着手便独自朝夜幕中走去。
如音却是忽的又想到了什么,快步追上上去:“对了村长,明日我想要去一趟白龙县。”
已经过了三日了,她想要去客栈里看一看是否有莫予痕的消息,也想打探打探外面到底安全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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