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
公子赋已经不大愿意去想起后面发生的事。
他仰躺在院子里那块偌大的青石板上,枕着自己的双臂,双眸睁开之际,仿佛日月同辉,天地都因他而失去了光华。
可是只要一闭上眼,他就还能看到当初的那一阵腥风血雨,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血迹的母亲就倒在自己的面前,他依稀还能闻见那浓稠的血腥之味,这大抵是他这辈子最痛恨的气味了。
思及此处,胸口宛如刀剜一般的疼,公子赋不由冷笑一声。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陈涟漪对着自己母亲所说的那一句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自那之后,他就更加发奋的习武,更加努力的练习招式,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哪怕手上磨出了许多茧子,衣服之上沾上了斑斑血迹,他也从不曾停下来。因为他要报仇!虽然后来陈涟漪已经被自己毒害而死,陈韶华如今也去世了,但公子赋知道,这笔仇还没有结束。
他与公子安之间的斗争还在持续。
或许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宿命……
不过仔细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的有些像如今的这个许如音呢。
公子赋抿了抿唇,忽而又抬头,望向了近在眼前的那一座小木屋。
木屋里的灯还亮着,在摇晃明灭的烛火下,那抹娇小孱弱的身影时不时的从纸窗上掠过,依稀还能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着这一抹纤瘦的身影,公子赋的心骤然觉得十分踏实。
他便这样无声的朝那小木屋瞧上了一会儿,直到有些乏了,才缓缓的闭上眼。
第二日醒来之际,公子赋只觉得全身都酸疼不已,一瞧才发现自己仍旧还睡在门前的那块青石板上。
他昨夜竟就在外头睡了一晚?
好在除了身子略微有些不适之外,并没有染上伤寒。
趁着天色尚早,公子赋在后院里练了会儿剑,等如音伺候他洗漱完,才懒洋洋的骑着他的汗血宝马去上朝。
今日的公子安心情倒是不错,从一上朝便笑吟吟的,平和的听完了所臣子的奏折。但公子赋知晓,每每当公子安心情不错之际,他便要遭殃了。
公子安此人,从来都见不得他好过。
果真,当他正准备去宫门外乘马而归之时,公子安派人将他召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
气派的两扇红木大门此刻正笔直的敞开着,门前列了好几个侍卫和内侍,殿前的青砖被擦拭得油光发亮,光滑得正如镜子一般。
公子赋抿着唇,在徐福清的指引之下大步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气派而宽敞,入门首先看见的便是一只足有几百斤重的铜制大香炉,香炉之中燃着袅袅的龙诞香,青烟缭绕,淡淡的,十分好闻,再往里走,便是另一座隔间,隔间两侧摆放着两只落地书架,上头堆满了成千上百本卷轴,令人忍不住为之惊叹。
而此时此刻,公子安正端坐在正中的案桌之前,手里举着一本册子,十分缓慢的翻阅着。
见到公子赋走进来,公子安登时放下了册子,虽是满脸笑意,却并未起身:“皇兄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公子赋俯首作揖,眸光如冰霜一般的冷,“不知皇上唤微臣来是为了何事?”
“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公子安的唇角维持着清浅的微笑,脸上那等着看好戏的神色却并不像是“没什么紧要的事”的样子。他随手拨弄了一下面前的册子,公子赋便看见了那册子封页上的几个大字——花名册。
花名册,顾名思义,便是用来记录名字的,宫中的花名册分为几大类,瞧这册子的封页,应当是用来记载新晋宫女的。
“方才下朝之后,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想要问一问皇兄,所以才把皇兄给召到了御书房来。”公子安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那双幽深的眼睛里忽的掠过了一丝狡黠,“不知皇兄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什么日子……
公子赋颀长的身姿立在了桌案之前,听到公子安这风轻云淡的问句,脸色登时便阴沉了下来。
今日是他母亲的寿辰,他又怎么会忘记今日是什么日子?若母亲如今还在世的话,今日正是她四十岁寿辰。按照这皇家的习俗,是要在宫中大摆寿宴,歌舞升平的……
可是如今,仇人的儿子却还泰然自若的问着他今日是什么日子。
公子安既是刺中了他的痛处,公子赋便懒得再与他装模作样,未曾得到公子安的允许,便径自直起了身子,冷冷的直视着他:“今日是什么日子,皇上难道不是应该比臣更清楚吗?”
“朕平日里忙于朝政,国事繁重,难免忘记也是有的事。”公子安笑了笑,语气中颇有些无辜。
公子赋岂会不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那点儿小九九,早就如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公子赋将手负在了背后:“这样的小事,皇上也不必特意召臣转来吧?”
“本是不用,但后来朕忽的又想起来,今日的日子是跟皇兄有关的。”公子安见他露出了不耐烦之色,笑得却是愈发高兴了。他顺手又摸过了方才自己刚搁下的这一本花名册,执在手中晃了晃,“喏。便是前些日子宫中选宫女一事。”
公子赋虽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公子安如此嚣张的在挑衅自己,还是被狠狠的气到了。
他的胸口宛如是被人硬生生的打了一拳,又疼又闷,直有些喘不过气来。
“哦?若是臣没记错的话,皇上大选宫女,此事应当是由李丞相来负责的。怎会与臣扯上干系……”公子赋冷笑,“皇上该不会当真是糊涂了吧?”
“皇兄此言差矣。”公子安慢悠悠的起身,离开了龙位,三两步之间,已是走到了公子赋的身旁,和他交错着齐肩而站。
公子安虽是要比公子赋小上几岁,但个头已长得与公子赋一般高。
下了朝之后,他褪去了繁复的龙袍,换上了一套明黄色的便衣,流利的剪裁衬得他益发的英气逼人,高挑俊挺。
“许如音……”似是怕公子赋听不清楚,公子安特地一字一顿的念的很慢,“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一位女子正是皇兄府上丫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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