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张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容颜,如音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而下一刻,她还是看到了公子赋坐在那儿,直到这一会儿,如音才敢确定,眼前的人并非只是幻影。
时隔多日,公子赋的面容清瘦了不少,尖瘦的下巴之上更是漫上了一层淡青色的胡渣,这淡青色的胡渣非但没有让他看上去憔悴邋遢,反倒是让他看起来越发的成熟稳重了。
公子赋静静的凝视着她,眼底的神情有着一瞬间的波动,但只是一瞬间,很快,便又平静了下来。
他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眼睛连眨也未曾眨一下,仿佛是怕只要一眨眼的瞬间,如音就会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一般。
公子赋的双手毫无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好半晌,他终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大步的走向近在咫尺的如音。
而愣了许久的如音眼下也反应过来了,想起了最后一次见面时,爷用三支利箭毫不犹豫的往自己胸膛上射的情形,她本能的就扭头往门外跑去。
果真是他……!
没想到她刚从一个虎口跑出来,却掉进了一个更大更致命的虎口!
然而如音还没有跑出几步,身后的人就追了上来。
她哪里能跑得过公子赋?还未到门口,便被公子赋紧紧的攥住了胳膊。
公子赋的力道很大,大到足以碾碎她的臂膀,碾碎她的骨骼,可是如音却不敢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她只是牙关紧咬,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这个姿势。
现在回过了神来,她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愚蠢,她根本就是逃不出爷的手掌心的,又何必垂死挣扎呢?
如音不敢回头去看他,只咬着唇瓣,漫无目的的盯着地面。
公子赋抓着她的手掌逐渐的收紧,声音喑哑的命令道:“看着我!”
正如如音一样,方才的他,一直觉得眼前的人只是虚幻,直到他抓紧了她的胳膊,直到他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公子赋才知道,眼前这一切并非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如音浑身发抖,却并未转身。
公子赋恼火的加大了声音:“我让你看着我!”
如音心中一跳,这才慢悠悠的转过了身子,心虚而又怯弱的凝视着公子赋,但只是一眼,她便又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她没有勇气,从前那个不顾一切的如音,早就在当日就被公子赋给射死在城楼上了。
公子赋的心中百感交集,但更多的却是痛楚,如同万枚银针一齐扎向他的那种痛楚,疼痛几乎夺走了他的思考能力。
心脏的绞痛让他不得不重重的喘息。
呵,一见了面,这个丫头连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急着想要逃开他吗?
他……就令她这般的讨厌和厌恶吗?
公子赋唇色泛白,冷冷的问出了那一句他一直想问出口的话:“你要去哪里?”
“爷……”如音花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勉强从唇齿间发出一丁点声音,这声音就像是蚊虫所发出来的一般,轻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如音闭着眼,痛苦万分的道,“求您放了我吧。”
放了她?她已经不是头一次对自己说这种话了。
从前他不明白自己心中的酸楚与苦涩是从哪里而来的,可如今公子赋已经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我这一辈子都不过放过你的,你休想再从我的身边逃开!”
如音浑身不由自主的涌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她是知道的,他根本不会让自己好过。早知如今,当初他还不如再多射箭她几箭,干脆让她死在城楼之上也就罢了。
可是他偏不,爷每每都会在她要失去希望之时,又将她从那万丈深渊里给拉回来,而后,又在她满怀希望的时候,亲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悬崖。
她已经被玩弄得奄奄一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都已经是一无所有了,爷还想要让她怎么样?
“求求你……音儿只不过是想要一片清净的土地而已,音儿别无所求。”如音绝望的闭着眼睛,又长又黑的睫毛不住的颤抖着,到了最后,她只能给公子赋跪了下来。
公子赋却并未让她给自己下跪,他先是搀扶住了如音,而后,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冰冷的身体撞上了有些僵硬的胸膛,如音一瞬间懵住了。
她能感觉得到,爷的臂膀十分有力,被他给圈在了怀中,她莫名的便有一种安全感。
这……这又算什么?这是新的惩罚方式吗?先给她一些甜头,然后在她沉溺其中的时候再伸手把她给推开吗?
可是……就算明知道是这样,如音还是甘之如饴的享受着此刻的感觉,这种被珍惜,被呵护的感觉,令她着迷。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我的身边。你逃到天涯,我就追到天涯,你逃到海角,我就追到海角,就算是在地缝里,我也会把你给找出来!”公子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道。
如音微微一怔,终于忍不住啜泣着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只以来,她在公子赋的面前都表现得格外的坚强,从未叫过一声苦,更未在他面前这样狼狈的落过泪,可是现在,她是真真忍不住了。
如音哭得毫无尊严,哭得狼狈而窘迫,哭得公子赋心中的疼痛越发的加剧了。
公子赋钳住她的那双手放松了些,而后逐渐的推开了她的身子,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此时也明白自己方才的举止是过于粗鲁了些,于是,声音也逐渐的变得轻柔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如音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困惑的看向了他。
明白?她该明白些什么吗?
公子赋张开了唇,舌尖弥漫着一股凄苦的味道,他顿了顿,而后深情而郑重的说道:“还不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放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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