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之下静静悄悄的,周围站着的那些宫女内侍也不敢贸然上前来服侍,只有柳才人十分安静的坐在桌子边上,看着眼前人。
安容是用过膳过来的,面前摆着的那些瓜果也都一个没动,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书,这些日子安容越发沉默了,终日都在看书不在过问太多的事情。
半响之后,他才觉得脖颈有些累了,抬起头来看着柳才人,问道:“今日那些栗子糕都是你做的?”
柳才人淡淡的笑了笑,在烛光氤氲里她那个笑容格外的娴静,她对着安容温吞道:“嫔妾是头一次做的,也不知道口味如何才做出来便送到了君上那里去,不知道君上喜不喜欢?”
安容微微眯了眯眼睛,那眸子里升腾起来一层薄薄的雾气,他道:“口味很好,只是你难道不知道原先孤吃的栗子糕就只是棠梨宫做的,吃惯了的口味,只怕一时半会改不了。”
柳才人惊讶的坐在原处,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聪明了,却猛然觉得其实自己的一举一动安容都是了然于心的,自然,安容是要生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否则如何安稳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她施施然笑道:“原是这样,是嫔妾疏忽了,不过嫔妾只不过想着君上或许爱吃便送过去了,却并不知道原来皇贵妃也会做,毕竟这些天娘娘太忙了怕是顾不上这些事。娘娘管理六宫本就劳累,嫔妾也愿意为娘娘解忧些许。”
安容的眼眸变得突然温柔了起来,他望向她,淡淡一笑:“你有心了,只怕她的愁绪你们尚且解不了。”
柳才人故作天真的偏了偏头,问道:“愁绪?娘娘如今都已经尽显富贵了君上待娘娘情深义重,如何还会有愁绪?”她的声音越发的绵软,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安容勾了勾嘴角,扶了扶额头,叹气道:“是啊,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窗外的天色已经是浓浓的夜色了,迟迟暮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署天,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夜色里,棠梨宫的灯一直都没有熄灭,谢苁翻阅着一本又一本的账簿,却一直没从那账簿里抬起头,她的眼睛干涩得有些发痛。
长乐披着衣服走进来见里边的烛光还亮着,便劝道:“娘娘……该歇息了。”
“不行,”谢苁抬起已经僵硬了的脖子,猛然才起来还真觉得有一点痛意,她眼前有些发晕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累到了,“到了,明天肯定又会有其他人来拜访,这样一来一去的,总是不能仔仔细细的对个账,白天完成不好的,只好夜里多完成一点了,你若是困了你便先睡吧,本宫待会再睡。”
她原先不知道原来身为皇后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光是处理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够有她受的,何况还有她如今刚上任,来来往往都要来与她结交的人。
外边人人都说如今皇贵妃娘娘好大的福气,其实这本不算是她的福气,她只是想简简单单的当原来的容贵妃才好,因为无论如何她的封号上面还有一个“容”字。
实在看不出来,如今这般劳累的日子,究竟福气在哪里,她一边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
转眼间已经是中秋节佳宴了,按照惯例安容是会在宫里大摆筵席来宴请达官显贵的,而这一年的宴会,谢苁主持将宴会摆在了拜月台,因为她原先还是个小宫女的时候便发觉这拜月台才是赏月最好的地方,而且在台子之前还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池水正好可以到映着天上的月亮,很是有诗意。
而那些宫嫔门的位子却也是按照台阶那般一级一级的往下坐的,在安容的左右两边极其有心采了刚开的两瓶荷花摆在那里,如此这般便掩盖住了后位空虚的尴尬。
谢苁本来一直来参加这些宴会便是晚晚的到场的可是如今却必须要很早便过来盯着那些人操持。
等待安容带着众人过来的时候,一见到这地方的摆设眉眼带笑,看了谢苁一眼道:“很好。”
众人心里微微一颤抖,当年叶氏在时也曾经是用了心来操办着一场又一场的宴席,曾经也有过各种各样的亮点,甚至有一年摆了个百花齐放,却从来都不曾得到君上的一句赞美,这样看过来,君上对皇贵妃的宠爱只怕不是一星半点。
底下跟着的人变就自动忽略了这宴席的确办的不错的事实而就把眼睛盯着谢苁,看红了眼。
起先到场的却是平日里最为大大咧咧的瑄亲王,他是一个武将,并没有旁的人,那么多的心思,一见到这般美轮美奂的场景,不觉有些呆了,便当着众人的面道:“啊呀,这半月台这么多年没用了,如今看着竟也是这般的模样,这宴席办的比往年办的竟要好些,到底是人不同些,办事也利索些。”其实他是听他们家王妃的话,说谢苁如今是宫里赤手可热的人,当要好好巴结巴结,所以故而说出这般话来,却不曾想这样一说让周围众人却都尴尬起来,更别说是谢苁与安容。
瑄王妃没料到瑄王爷这般没头没脑的,便只好咳嗽了一声,使了个眼色,似是责怪的意思。
谢苁只好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王爷,谬赞了,本宫实在不敢当。只不过年年新气象,一年肯定要比前一年做的更好,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您说是不是?”言罢,勾了勾嘴角,抬眸看了一眼瑄王爷,瑄王爷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连忙附和道:“是是是,就是这个道理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敢多做停留,怕自己嘴里又冒出来什么不得了的话,便拉着王妃一同入席了,谢苁回过头来看着安容,很是为自己的机智得意。
原先她同安容倒是有几句彼此之间的趣话,安容老是嫌她伶牙俐齿,只怕如今现在安容的心里依旧是那样的想法。
可是就是在她回头望向安容的那一刻,安容不知为何,却偏过了头,不肯看她一眼,一片华灯初上,香衣倩影中,谢苁回首时却独独见不到他的目光。
安容很是淡然的看着自己右边的那一瓶荷花,如今荷花的季节,已经过了,这些荷花谢苁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保留下来的,他看着它们却不肯看她。
两个人之间不过几步之遥而已,谢苁站在那处,她抬起头望着周围言笑晏晏的人们,其实这些人同着她有什么关系,既不是她的兄弟也不是她的姐妹,她何苦操劳这操劳那为他们操办宴席,这些花这些摆设,她都是为了安容才做的,而如今安容看都不看她,她只觉得自己同着安容之间有着千尺万尺之距,那两个人的世界遥遥隔开了。
谢苁心里边有些不好受了,可是如今当着众人她没有办法表露出来,而她向来又是一个比较多思的人,如此变越加难受强颜欢笑撑过了许久,便一次又一次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壶,喝的有些醉了。
一边的长乐也觉查出来空气里飘过一丝丝的便劝慰谢苁少喝些,就在这个时候对面坐着的几位年轻大胆的妃嫔便率先端着酒杯走到安容的面前道:“君上,今日花好月圆,嫔妾敬君上一杯,君上可否赏个脸?”
其中一人这般说道,便就有些莺莺燕燕也一同起身吵着闹着也要敬安容一杯,安容平日对待六宫中人一般虽然不是十分亲热但也算得是亲厚便也不多推辞一一都喝了下去。
听着歌舞,很是惬意的一杯又一杯,接着又有一些有皇子公主的妃嫔端着酒杯起身说是要替皇子公主敬一杯,这般算下来无论如何都该轮到了如今的皇贵妃谢苁。
谢苁此时也有了醉意,迷迷糊糊的,话说酒壮人胆,且不说安容是不是有心在同着她生了间隙,谢苁自己便有了些胆量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安容缓缓的端起一杯酒,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言罢,自己才猛然发觉到这句诗格外的熟悉,她曾经也是这么同言歌说的,只不过后来言歌并没有做到。
谢苁忍不住冒出一身冷汗来,被那冷风吹得微凉,那酒意突然便醒了,原先她也是这么同言歌说的,可是言歌并没有和她岁岁常相见,故而谢苁很是避免在提起有关于那段情事的分毫,而如今再次提起,谢苁突然觉得有些不祥。
她望着安容,手指紧握着那杯酒,安容却只是神色淡淡,本来,年年都会敬酒这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安容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轻轻的望着她的眼睛,道:“但愿。”
在那一年的中秋节,天上月亮最是团圆之时,他望着她的眼睛里,是黯淡无光的漆黑一片,就如同他们即将走向的命运。
就在两个人共同仰头喝下那杯酒之后,谢苁转身落座,却突然听见一片水画声响起,在众人面前的那方池子里赫然窜出来了几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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