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允对着宁清欢抱怨道，“是瑾瑜说，他爹拜托我们，希望能给温天师找个媳妇的。不过，这都找了一个多月了，连点苗头都没有。”

　　温北情这个爱操心的性格还是没改，宁清欢笑问，“有那么不好找吗？”

　　“有！”沈天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对着宁清欢道，“宁前辈你是不知道，我们几乎都将京城里面所有的没出嫁的都问一遍了。你就说温天师那个年纪，找个十七八岁的都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还就是不同意呢？”

　　宁清欢想想也是，如今温久檀都已经快要三十岁了，还没娶妻，是晚了些。

　　宁清欢道，“顶着天师的名头居然还不好找？那也太惨了吧。”

　　“不是这种不好找。”沈子洛开口叹息，自己过来给两人倒上一杯茶，才道，“只是找来的人，温天师似乎都不怎么满意。有的是性格，有的是容貌，即便是最近京中风头正盛的才貌双全的美人，温天师也能挑出七八个毛病来。”

　　在宁清欢的面前，沈天允就有些没辙没拦的了，他抱怨道，“什么衣裳颜色寡淡，什么鞋子绣花素雅，什么首饰太多……宁前辈你听听，这叫什么理由啊？”

　　不知为何，在沈天允抱怨的时候，宁清欢居然能想象得到温久檀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些话的，顿时忍俊不禁道，“嗯，很有他的特点。”

　　宁清欢是觉得开心了，那边的沈天允却是连连哀叹道，“宁前辈你不知道，后来终于有一个衣着相貌都让他满意的了。结果，他居然弄出条蛇来吓唬人家，结果人家镇定没被吓跑，还怪人家不害怕？”

　　宁清欢笑得花枝乱颤，半点儿都没有怜悯他们的意思。好不容易等笑够了，宁清欢才看着他们问道，“既然这么不好找，你们还这么尽心尽力干什么？反正他也不会孤独终老，急什么。”

　　“还不是因为温大小姐。”沈天允撇撇嘴，随口道，“人家温大小姐难得开口求我们一次，我和子洛当然惦记着办好了。”

　　话音未落，一个卷轴从门外朝着沈天允的脑袋就飞了过来，伴随着温瑾瑜的一句骂，“沈天允你说什么！”

　　一时之间，好好的御书房人仰马翻，宁清欢和沈羡躲在一边，看着这群小辈胡闹。不过最后果然还是沈子洛出面，镇压下了沈天允和温瑾瑜。

　　宁清欢瞥了一眼沈子洛案上还有不少折子，她将沈羡往前一推，道，“阿灵，你九叔就借给你了，我自己去转转。”

　　她今早起来的时候就想起来了，他们住的那个宫殿可不是熟悉。当年还未离宫的时候，沈羡住的就是那个宫殿，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有什么变化。

　　宁清欢兴致勃勃地回了那间宫殿，开始在里面翻箱倒柜，大概是许多年都没有动过，还真就让她翻出来了不少东西。

　　沈羡自幼就是如今这幅刻板冷淡的样子，她招惹过那么多年，自然清楚。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她能进到这里的次数寥寥无几，眼下翻开柜子，看见所有的纸张都方方正正地放在一起，忍不住咋舌。

　　难怪当年的先生那么喜欢他，这幅样子也真的是招先生的喜欢的。

　　她将几乎一人高的纸都抱出来，从最小的时候看起，才没翻了几年，就瞧见了沈羡在纸上一道重重的笔墨划痕。宁清欢看着有些想笑，旁边的字都是规规矩矩的，独独这一个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格外的突兀。

　　不经意间，宁清欢竟从晌午过后，翻到了夜幕降临。

　　外头的灯笼被宫人点起，宁清欢饶有兴致地翻着书页，翻着翻着，便翻到了一张和其他不大相同的纸来。字迹看起来不像是沈羡以往那般的刻板，反而是有些像她写的那些放荡不羁的字。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宁清欢眨眨眸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张纸收进怀里，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垂首看着那些纸张。

　　沈羡轻轻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宁清欢坐在地上，身边散落着那些陈年旧纸。

　　他静默片刻，才朝着宁清欢走去，低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明知故问，不过，宁清欢还是晃了晃手上的那张纸，对着他笑道，“这个你居然还留着呀。”

　　上面，是当年宁清欢在藏书阁的时候，画给沈羡的那副画像。当时沈羡看起来十分嫌弃，并没有收起来，可如今一看，居然是平平整整，半点儿褶皱都没有。

　　沈羡垂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身欲走。

　　宁清欢扑过去挂在沈羡的身上，也不知是当真站不稳还是有意为之，沈羡踉跄几步，倒在了床上。宁清欢笑嘻嘻地道，“不能逃避问题啊你。”

　　沈羡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没有。”

　　“既然没有，你倒是说说，怎么偷偷把这张画像留着了？”宁清欢如同一个大型的猫科动物一样挂在沈羡的身上，让他整张脸都闷在了被子上，“你说……是不是你那个时候就对我心有歹念，却不好意思说？”

　　身下的人沉默片刻。

　　猛地一阵天旋地转，方才还被压在床上的人这会儿反倒是置于上方了。他素来一丝不苟的发带歪了一点，青丝微微散乱。宁清欢干脆伸手将发带扯下，青丝散漫，衬得如玉的面颊也带些红晕。

　　宁清欢笑嘻嘻的伸手抱住他的脖颈，低声道，“你别不说话呀。”

　　美人近在咫尺，沈羡根本就记不住方才宁清欢和自己说了什么，他沉默片刻，正要俯身，却被宁清欢给推着胸膛推开了。宁清欢眨着眸子看他，轻声道，“你别闹，我先给你看个东西。”

　　她从怀里摸出方才藏起来的那张纸，在沈羡的面前晃一晃，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沈羡看了那张纸一眼，不知是想起什么了，耳垂微微泛着绯红。他敛下眸子，不愿说话。

　　宁清欢却不肯放过他，啧啧称奇道，“九殿下可真有雅致，居然在这个年纪抄经文。”

　　沈羡还是不说话，不过目光却落在了宁清欢的身上，格外的幽怨。宁清欢装作看不懂他的目光，只是摇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字写的。九殿下，你写的可不认真啊。”

　　“不过……”宁清欢话锋一转，看着沈羡的时候眼含笑意，“这个东西我也曾经抄过，在书院的时候。不过当时可稀奇了，我分明是睡了好几日，一个字不曾动过，却日日都有抄好的经文摆在那里，也不知是谁替我写的。”

　　“我想……当时应该是我师弟帮我写的吧。”宁清欢支着下巴看着沈羡，笑道，“说起来，当时把我和九殿下一起关在那个地方，好像是九殿下的主意。难不成，九殿下小小年纪就那么别扭，分明喜欢我，却不肯说，非要找个这样的理由才能和我在一起么？”

　　那会儿宁清欢没想过那么多的事情，只是以为沈羡应该就只是过来看着自己的，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还能让她发现这样的事情。

　　“不过，你说当时那里也没人，你我之间孤男寡女的，是不是？”宁清欢看着他，“当时要是九殿下对我做什么，我也反抗不了，我不就只能从了九殿下么？”

　　沈羡的气息乱了一拍，看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在宁清欢的指尖翻飞，伸手就要去夺这被隐瞒十数年的证据。宁清欢却乐不可支，将胳膊用力地往上一伸，道，“哎哎哎，怎么说不过就抢东西了？”

　　两人闹了大半夜，等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宁清欢才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身上，问道，“怎么样，子洛他们……都没问题吧？”

　　沈羡的手放在她的背上，顺毛一般地上下摩挲，沉默半晌，才微微点头道，“可以。”

　　这就已经是沈羡很不容易的对人的肯定了，宁清欢也算是松一口气，她往沈羡的身上倒过去，“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我也算是，对得起大哥了。”

　　想来沈康泉下有知，也会觉得如今的沈子洛很优秀，会为沈子洛觉得骄傲的。

　　次日清晨，沈羡还是卯时准时起床。

　　自从三年前两人开始同居起，他一直在试图把宁清欢的作息摆正过来，不过，始终是徒劳。即便是晚上戌时初睡，宁清欢也能赖床到巳时初再起。

　　待到沈羡沐浴后，还不见宁清欢有要清醒的意思。他上前去推推宁清欢，她却只是翻个身继续睡。

　　沈羡倒是也不急着叫她，在一旁点上安神香，从书架上随手拿下一本书来，坐在案边慢慢翻开。

　　不多时，便有宫人送来了早餐。沈羡于外间先吃过了，才选了几样，吩咐宫人去重新做一份。片刻之后，宫人便将做好的第二份也送了过来。

　　沈羡将早餐带进屋中，放在过往并无杂物的书案上，翻开刚刚取下的那本书，静待宁清欢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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