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檀没理会她,反而是看着温瑾瑜,冷冷地道,“瑾瑜,过来。”
温瑾瑜失声道,“……小叔!”
从温久檀的身后,上山的路上,缓缓的走出身穿华贵服饰的众家家主。越聚越多,竟将这不大的木屋围了个水泄不通,粗略数来,算上身后的侍卫,至少也有数百人之多。
宁清欢笑吟吟的环视着这些家主,她几乎都叫得上名字来,一个个都是神色疲倦,甚至有些长衫染血。那些原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少年纷纷冲了过去,口里喊着,“爹!”“哥哥!”的拥入了人群之中。
她瞧着那些身上染血的家主,微微的摇摇头,叹息道,“那些人不过是普通的山民,你们为何一定要取他们的性命。”
然而这会儿却没有人理会她,温久檀厉声道,“温瑾瑜,你磨蹭什么,还不过来?”
温瑾瑜看看宁清欢,再看看温久檀,仍是犹豫着没有下定决心。宁清欢也不管他,只是依旧眉眼带笑的看着那些和父兄相拥而泣的少年。
沈天允的父亲沈哲之自然也来了,只是模样比宁清欢记忆中要苍老了不少,甚至鬓边都已经出现了白发。
宁清欢犹自想着,沈康若是能活到这个年岁,应当会比他要年轻许多。
他看着宁清欢,却唤道,“星阑。”
沈星阑颔首,道,“兄长。”
却仍旧是没有半点要挪步的意思。
自幼就知道沈星阑的脾性,这一声便已经是沈星阑的回答。他甚觉可惜的摇摇头,并没有再开口。只是,沈天允在听见了宁清欢的那句话的时候,却像是在犹豫什么一般,也和温瑾瑜一般,站在两人之间,并没有走到沈哲之的身边。
宁清欢弯着眉眼看着身边的几个少年,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呢?你们父兄就在那边,怎么不过去?站在我这边,是要被杀的。”
一道身影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冲着南宫招招手,小声道,“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看见他,宁清欢饶有兴致的歪了歪头,开始指着那些家主念叨名字,“温思,沈哲之,南宫承,吴立宇……”她将仍旧认得出名字的人都念过了一次,然后微微笑道,“还真是一个不少,你们又来了。”
数年前圣女府的那一场围剿,也是这些人。
温久檀冷声道,“当然要来。”
沈哲之手持长剑,也站在了人群之前,看着宁清欢,眼中犹有恨意,道,“若不是妖女刚回来,就生怕天下人不知,在皇宫里大闹一场,大张旗鼓的占山抓人,想必我等也不会这么快就来与你会面。”
“我抓的人吗?”宁清欢微微的歪了歪脑袋,然后灿然一笑,道,“我分明就是救了这些世家公子啊,你们怎么都不感激我,反而要来指控我呢?”
不少人发出嗤笑来,毫不介意的嘀咕道,“贼喊抓贼。”
宁清欢耸耸肩,倒是也不怎么介意他们对自己的误解,只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往身边古树上一靠,道,“要打随便你们,不过最好下山打,别脏了我家的地。”她微微的挑起唇角来,眼中竟然闪过了几分戾气,道,“来试试,你们打不打得过我。”
然而正僵持的时候,却忽然有个小小的声音开口道,“阿爹,我觉得,可能真的不是她做的。之前我们在那座鬼城的时候,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们就已经没命了。这次我看她,好像也是来救我们的……”
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名刚刚扑进父亲怀中的小公子,那张年轻的面容还真是有些熟悉,她微微的眯起眸子来,认出是许家的小公子。然而,他的父亲立即训斥道,“小孩子不要乱说话!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宁清欢微微的弯了弯唇,道,“这样啊。”
她早就明白,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她否认的,是狡辩。她承认的,也会被更加扭曲。
后来,她干脆就不说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当年在圣女府的那一次围剿,除了温久檀之外,主力都是这些人的父辈。如今换了一拨主力,被她叫出名字来的几个人面上都有些尴尬,畏畏缩缩的,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路过”的样子。
只有温思,还是那个周身戾气,死死盯着他的温思。
真好,这么多年,温思都没有变过。
也不知到底是应不应该开心,宁清欢干脆就不去想了,只是微微侧首,看到了站在她身边,毫无退缩之意的沈星阑。
真好,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南宫承轻咳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一把薅过了南宫,扯得他吱哇乱叫。南宫承一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转头对着宁清欢道,“宁……阿欢,我不是来围剿你的,我只是为了来带这个臭小子回去,如今人已经找到了,我这就走。”
见有了人开头,吴立宇也过去将吴显拎了过来,然而还没等开口,就听南宫扒开了他爹的手,喊道,“爹你放开我!她救过你也救过我,我们家欠她两条人命,就这么说算就算了吗!”
南宫承的脸色一黑,还没等开口,就听南宫又扯着嗓子道,“你要是这么畏畏缩缩的,以后老了,好意思说你以前还喜欢过她吗!?”
南宫承一张老脸腾地就红了。
不多时,南宫呜呜咽咽的乱叫和南宫承的骂骂咧咧声音就小了下去,宁清欢像是在看一场闹剧,然后再转头来看着吴立宇,道,“你呢,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吴立宇张了张口,还没等说话,就有一个中年人按耐不住,跳了出来,喝道,“宁清欢!你别妖言惑众!你还记得我吗?”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宁清欢翻了个白眼,然后诚实地道,“不记得。”
那中年人掀开了一边空荡荡的袖子,道,“我这条胳膊,就是当年圣女府一夜被你给废了的。我来就是为了让你知道,围剿你的人里面,也有我出的一份力!”
另外一名年轻人也站了出来,目光中也是毫无掩饰的恨意,“宁清欢,我父亲都是死在你的手下,你手下欠下的血债太多,你肯定不记得他们了!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忘,也不会宽恕你!”
第三个人也站了出来,宁清欢不耐烦的撇撇嘴,道,“禁言。”
站出来的人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却一句话都发不出来。沈星阑面上似乎有些不喜,却并未多言。
被禁言的不仅仅是这一个人而已,而是所有的人。她这些话听得实在是烦了,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义正言辞,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好像只要手刃了她,就能忠义两全,流芳百世。
就好像,曾经的她一样。
宁清欢的眸子淡淡的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就只是扯了扯唇角,道,“要打就打,别那么多废话了,我没耐心听。”
她以一己之力解了围城之困。
也曾以身犯险,重创南疆。
她也曾以为自己做的每一件都是光荣的壮举,也曾万人称颂,以为会流芳百世。
苦笑着扯了扯唇角,宁清欢转身道,“阿灵,阿愿,你们留在此地,不要乱走。”
沈子洛颇有些茫然的点点头,不知为何被这般嘱咐。温瑾瑜却怔愣在原地,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他的确取了名为温愿,可自记事起,便已经没有人叫过了。所有人都告诉他,那个名字是杀了他父母的妖女宁清欢起的名字,不能被人提起。
可“阿愿”被叫出来的时候,他却平白的觉得有些……心酸。
宁清欢打了个响指,众人便身形一晃,显然是被解了禁锢了。她挑眉笑道,“不是要打么,我们下山打过。”
正在此时,树林之中,又传来了簌簌的声响和走动声。
沈哲之道,“又有一波失魂人来了。”
闻言,一半人转身应对,另一半人还在警惕地将剑尖对准了仍是笑吟吟的宁清欢。宁清欢高举双手做投降状,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先同你们说好,这些失魂人我可控制不了,又都是平民,若是都杀了了事,那你们就事儿大了。”
在场虽说是人不少,可是听宁清欢这话,还真就有些头大。他们的确是不能杀了了事,可这些人又难缠得很,好在是在山下的时候已经由温久檀简略的教了一些退敌之法,勉强能应付。温久檀应付之余转头对温瑾瑜喝道,“温瑾瑜!你还要不要你的手了!”
温家留下的一大良好习惯就是,犯了错去抄移魂大法,一遍提神醒脑,五遍立地成仙。
然而温瑾瑜从小到大这样的话听过无数次,可是却一遍都没有抄过,因此他看了一眼温久檀,还是没动。温久檀骂了一声,准备直接过去将温瑾瑜给拉过来,谁知,手才刚刚握住温瑾瑜,却突然身形一晃,若不是有温瑾瑜扶着,恐怕就要直接栽倒在地上了。
温瑾瑜的脸色都白了,失声道,“……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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