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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九

我家夫人颜色好 李寂v5 6538 2021-04-02 19:17

  江聘来的刚刚好。

  他驾马到了城门口的时候, 红木大门正应声而开。五百骑兵鱼贯而入, 在门口的大街上摆成了整齐的两列。面容肃穆, 银枪闪亮。

  江聘勒着缰绳站在路的正中间, 腿夹紧了马肚子转着圈圈。马蹄子在地上踢踏, 荡起细细的尘土。

  那辆载着他心爱姑娘的马车正慢慢地驶进来, 轮子压过夯实的地面。骨碌碌。

  无比寻常, 却又无比动听的声音。在江聘的耳里,如同天籁。

  他笑着看,把手握成拳挡在嘴边。掩饰性地咳了两声。

  江聘, 你得矜持些。稍微克制那么一点点,别吓着她。

  其余人先了两天到的,早就安置好了。江聘想着她有孕, 千叮咛万嘱咐了车夫, 让他一定要慢些,再慢些。

  他等久些没关系。只要她无事, 那就好了。

  那是辆很漂亮的马车。江聘知她爱美, 虽然她在车里, 看不见, 但还是想不遗余力地给她最好的。

  葶宝一定要娇宠着。以后啊, 再也不能让她受一丁半点的委屈了。

  他让人用最好的苏绣裁了车帘。双面绣,外面看是湖水碧波万顷, 里面瞧是百花争妍斗艳。

  车篷上还挂满了细碎的流苏穗子。红艳艳的,喜气洋洋又好看。

  现在是正午的时候, 有光在车顶流转。美不胜收, 看得人心花怒放。

  车渐渐慢下来,最后缓缓地停住。车夫技艺高超,那个位置离江聘只有两步。

  很近了,似乎都能听到她小小的说话声似的。江聘舔了舔嘴唇,眯起眼,恣意地笑。

  他张了张口,无声地告诉她,“我来了。”

  他心里美着,车厢内,本端坐着的姑娘的心头却是猛地一跳。她的手指慌张地攥紧了衣服的料子。启了启唇,却是发不出声音。

  莫名的,鹤葶苈就觉得眼底一酸。

  外面很肃静,一点动静都没有。却总有一道轻缓地嗓音在她的耳边说着…他来了,他来了。

  “阿聘…”鹤葶苈捂住唇,眼睛紧盯着车门处的位置。不敢移开。

  江聘着急,匆匆地翻身下马。可心思都在车里,落地的时候心不在焉,脚崴了下,险些摔倒。

  他顾不上疼,急忙往前跑了两步。站在车门前,却又顿住。

  里面就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儿啊。盼了她多久了?江聘自己都记不清了。

  只是记得,午夜梦回时,他曾无数次因为想到她的脸便就再也睡不着。辗转反侧,睁眼到天明。

  可现在,她就在那里啊。会笑的,娇软软的,可以亲亲又抱抱,可以搂着,再也不分开。

  我的宝贝…

  江聘眨眨眼睛,把到了眼眶处的泪给咽回去。伸了手去敲车门。骨节分明的长指,扣在门轴上,有清脆的砰砰声。

  他把声音放得好轻,生怕吓着她。一声声的,耐心温柔,“葶宝?葶宝…我在了…”

  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啊,终于又在她的耳边响起了。她没有感觉错,他真的来了。

  七个月了…终于来了…

  鹤葶苈浑身一颤,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思念。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车壁把门推开,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她喊着他的名字,带着浓重的鼻音,哭声沙哑。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秫秫流成了一串儿。

  没一会,就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抱着她温暖的身子,江聘的心都要化了。可听着她的哭音,心又要碎了…

  “傻葶宝,不哭,不哭。”他抱着怀里的姑娘,护着她的肚子登上车。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哄她,“我在这呢,抱着你呢。葶宝别哭。”

  他的声音一点没变。好像这么长时间,他从未离开过那样。

  离开前的那一夜,江聘也是这样的。靠在炕边的墙上,把她搂进怀里,一声声地哄。

  他说,“傻葶宝,不哭。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粟米很有眼力地下了车,把门关上。偌大的车厢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相偎,耳鬓厮磨。

  鹤葶苈忍不住泪,她埋在江聘的怀里不肯抬头看他,就只是呜咽。

  那脆弱的样子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鹿,连肩膀都一抖一抖的。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江聘的衣领子,指甲因为用力而有些青白。

  她的肚子已经好大了,可是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小。就那么一小团,兔子一样。

  舍不得放开环着她的手,舍不得看她流眼泪。好想把这只小兔子变的再小一点,揣进衣兜里,走到哪,都带着。

  再也不能让她伤心了…

  “我在你身边了。永远在你身边了。”江聘好像被她眼里的水汽也给浸湿了眼眶,鼻头酸疼,有些发麻。

  他吸了吸鼻子,用舌尖卷去她眼角的泪。故意装着笑劝她,“葶宝要是再哭…你的阿聘也要哭了…”

  他说的委委屈屈的,像是撒娇要糖吃的小孩子。鹤葶苈被他逗得想笑,终于肯直起腰,水润润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睛。

  还是那双漂亮的眼啊,狭长,温柔,里面灿若星辰。黑黑的瞳仁儿里映着她的脸,专注的,含着笑。

  江聘黑了,瘦了。却也高了,壮了。

  更加像个男人,而不再是那个整天总想着怎么欺负先生,怎么也不爱背书念诗的少年了。

  她的夫君长大了。像他所承诺的那样,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无论怎样,这还是她的阿聘啊。会永远无条件地宠着她,惯着她,骄纵着她的好阿聘啊。

  鹤葶苈咬着唇,一寸寸地在心底描绘着他的脸。从宽阔的额,到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两瓣依然好看的唇。

  唇角勾起,唇珠上沾着她晶莹的泪。

  “你终于肯看我了。”江聘学着她的样子,把头埋进她的胸前,蹭啊蹭,“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哭,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她终于跟他说了第一句正常的对话,带着叹息的,像往前一样的温柔。

  鹤葶苈探过头去抱了抱他的肩,又亲了亲他的脸,笑着凑近他的耳边,“我最喜欢阿聘了。”

  尾音轻快,挑起了个小弧度。勾的人心里痒痒。

  这是他们之间的小习惯。先抱抱,再亲亲。

  柔软的唇瓣蹭在他的脸颊上,江聘的心瞬间就软成了一汪水。

  可心里却像是一堆被引燃了的干柴,火倏地就蹿上了他的喉。燥得他嗓子干哑,涩疼。

  他疯了一样地揽住她,想去吻她的唇。紧紧攥住的那种,含在口里,用舌去舔吮她的每一寸敏感。

  可姑娘还怀着孩子啊,他们的宝贝。江聘怎么舍得对她动一丁点的粗。

  “葶宝儿…”江聘含住她的耳垂,手放在她的腹上,轻轻护着。软着嗓子跟她撒娇,“我好久没亲亲你了,我们亲亲好不好?”

  “好。”鹤葶苈弯着眉,柔声答他。

  怎么舍得拒绝呢?她的阿聘也是要被宠着的啊。

  江聘显而易见地高兴,他把胳膊伸过去,搂住她的肩。微微侧头去贴近她的唇,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即便是如此简陋的环境,他的姑娘还是很香。香的啊…沁人心脾。

  双唇刚要相贴,江聘眼都闭上了,呼吸都放得轻缓了,外面却突然想起来一阵炸雷似的吼声。

  整齐划一,似要震破天际。

  “贺夫人回家!”

  喊一声不够,他们还要喊三声。一声比一声大,手上的银枪有节奏地戳在地上。砰砰砰。

  江聘本专心地想要去吻怀里的姑娘,这动静一出,他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就把鹤葶苈给护在了怀里,用外衣去盖住她的头。

  等第二声响起来的时候,江聘才惊觉…啊,这原来是我安排好的啊。

  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姑娘年纪还小,江聘好怕她认生,跟他不亲密。

  好几天前他就忐忑不安地把这个顾虑告诉了瞿景,然后两人就一起绞尽脑汁地想着能让姑娘高兴的法子。

  要给她展示出达城民众的热情,让怕羞的姑娘一下子就被触动,觉得这里是她的家。不会因为突然来了个陌生的地方而恐慌,会安心。

  瞿景是见过鹤葶苈的,那一次,她见他长得显小,还很热心地给他塞了奶糖吃。对这个小嫂子,瞿景是很喜欢的。也很上心。

  善良温柔又好相处的姑娘,没谁会很反感。

  “这群龟孙儿…”江聘喃喃,在心里把他们骂了千八百遍,“真他娘的不会挑时候。”

  话是说着,他手下却是把鹤葶苈搂得更紧。还移了只胳膊去堵住她的耳朵,嘴里念叨着,“别怕别怕。葶宝别怕。”

  鼻尖缭绕的全是他好闻的清香,皂角粉和阳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鹤葶苈用手去环住他的腰,靠在江聘的怀里默默地笑。

  她才不怕呢。阿聘是大树,能给葶宝遮风挡雨。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就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轰隆隆,像是远方的雷鸣。声音之大,好像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

  鹤葶苈惊呼一声,仰了脸去看江聘。唇瓣微启,露出里面粉嫩嫩的小舌。

  江聘倒吸了一口气,急忙拍着她的背哄她。脑门上青筋直蹦。

  瞿景那个小王八蛋…

  让他放炮,他娘的竟然放火炮!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炮声接连响着,也数不清有多少下。江聘的火气越燃越旺,恨不得立时冲出去按着瞿景暴打一顿。

  鹤葶苈本来是惊异的,可越到后来,就越想要笑。被江聘逗笑的。他紧抿着唇强忍怒火,鼻翼翕动,眼睛亮闪闪的,有些可爱。

  外面终于安静下来,马车又开始缓慢地走动起来。她环着江聘的肩,咯咯乐着,停不下来。

  江聘很无奈,用大掌稳稳扶住她的腰,省的她摔倒。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侧了头轻声问她,“葶宝,有没有吓到?”

  “不怕。”鹤葶苈摇摇头,贝齿咬着红唇,抬眼看他。“最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再没有什么比那更可怕的事了。如果以后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她脸皮儿薄。以前的时候,说句喜欢你都已经是顶天甜蜜的情话了,现在却这样不吝啬的,给了他这么多。

  江聘有些受宠若惊。赶紧俯身亲吻她,一叠声的,“我在。”

  鹤葶苈笑起来,有些痒,便用了小小的劲去推他的脸。

  她本以为,这么久未见,分的时间比合的时间还要长的多,再见到他,她至少会有些拘束的。可能比刚嫁他时的那个夜晚,也放开不了多少。

  可真见了面,她才知道。原先的那些,真的只是她神经兮兮的胡思乱想罢了。

  哪里会有尴尬呢,只有化不开的粘稠啊,只想毫不顾忌地贴在他的身上。被他温暖着,永远也不离开。

  江聘就是有这样的魔力。爱情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真的好难过的。”鹤葶苈贴紧了他的脸,小声地跟他倾诉,“我以为,你不要我们娘仨了。”

  “怎么会…我怎么舍得…我舍不得。”

  听到她这样说,江聘的心里瞬间就变得又酸又疼。像是被一只大手拧成了一团。比那次他被羽箭穿透了肩膀还要疼。疼得无力,疼得人眼底发麻。

  他起身,半跪在她的身前,用手温柔地捧住她的肚子。轻轻地亲吻,一寸寸,缓慢地移动。

  “你是我的小葶宝儿啊。”他仰起脸,笑着看她,把那些肉麻到极点的词一个个地都吐出来。用着哄小孩子一样的爱怜语气,“小宝贝儿,小心肝,小甜蜜饯儿…”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们,爱你和咱们的孩子。”江聘说着,握着她的手,吻了下她细腻的手背,“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们…太爱了,表达不出来。”

  “油嘴滑舌。”鹤葶苈撅起唇,装模作样地拍掉他的手,别过脸不去看他,“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好本事。”

  “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啊。”江聘有些委屈,他把臂撑在她的身侧,用鼻尖去贴她的,“你就住在我的心里,每天晚上我都要对着你说上好多的情话。”

  他灼烫的呼吸就那么喷撒在她的脸上,惹得姑娘的眼皮都合了上。江聘跟她闹不够,还要扭着脖子去咬她的耳垂,“你有没有听到?有没有?”

  “你练兵的时候也是这样吗?”鹤葶苈被他折腾得受不了,用拳头轻轻去捶他的肩,“嬉皮笑脸,看谁会服你。”

  “才不是,我练兵的时候,都不笑的。”江聘把笑敛起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示范,“你看。是不是很怕人?”

  鹤葶苈瞧着,笑起来。她从没见过江聘的这个样子。下巴紧绷着,眼里有寒光。很凶,很吓人。

  她在心里偷偷地描述,说他像一匹俊美的恶狼。

  江聘装不了多久,看着她盈盈的眼眸便就立刻败下阵来。下一刻,还是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抱着她磨蹭,“不一样啊,当然不一样的。他们是兵,可你是妻。”

  我唯一的,最爱的妻。

  鹤葶苈瞧着他的眉眼,无声地笑。

  马车已经走了好一会了,江聘很怕她会累到。便就小心地去柜里拿了毛毯子铺在榻上,慢慢扶她躺下来。

  再脱掉她的鞋子,自己去坐在榻尾,把那双小小的脚儿搂进怀里捂着。

  鹤葶苈靠在另一侧的软垫上,笑看着对面的夫君一个劲地碎碎念。江聘嘴上说的利索,手上也不停,一点点给她捏着腿和脚。力道正正好,舒服得她想叹气。

  江聘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去了府里,趁着天黑不忙的时候,把孕期要注意的事情给问了个遍。他还做了厚厚的一本笔记,比上学时要认真得多。

  孕后期会腿肿,很难受。姑娘整日里在车厢里坐着躺着,那就更是难受。江聘听着大夫说,好心疼。

  他一边捏着,一边跟她讲,“葶宝,我给你准备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东西,你不用怕会闷。我一有时间就陪着你,哪也不去。咱们到处去逛,哪里有意思,咱们就去哪里逛。”

  “达城里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那些都是上京怎么也见不到的。我都给你弄来,你千万要高高兴兴的,再也不准哭鼻子了。”

  鹤葶苈有些想笑。她用脚丫去踹他的肚皮,嗔他,“瞧你说的,我又不是个小孩子。”

  “胡说。”江聘瞪眼睛,轻轻拍了下她的脚背,“你就是小孩子。就算有了孩子,那在我的眼里也是个小孩子。”

  “小女孩儿要娇惯着养的。”江聘弯着眼笑,眼里的宠溺像是化不开的蜜。

  鹤葶苈有些羞涩,红着脸又踹了他一脚,想要出声说他几句。可话还没出口,她就听见了外面的响动。

  马车像是走进了闹市,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

  很多人都在呼喊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胡语。偶尔掺杂进几句蹩脚的中原话,可还是让人听不太懂。

  “怎么了?”鹤葶苈直起腰,有些迷茫。

  江聘挑挑眉,似乎有些懂了。

  “你看外面。”他掀开帘子,指给她看车外的街道。

  不出所料,百姓们笑着挤作一团。全都默契地站在离马车两步远的地方,穿着奇特的服饰,跟他们喊着话。

  女子和孩子的手里都提着个篮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花儿。大朵的,小朵的,红的,黄的。

  见车过来,她们很高兴地抓起花朵洒向街道。大声地欢呼。

  鹤葶苈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达城人民的热情,让她感动得有些失声。

  花儿很香,随着风飘进车厢。清甜。

  “他们…在说些什么啊?”她转头看向江聘,眼眶有些湿。

  “他们说,你好美。”江聘凑到她身边,笑着抱她。

  “瞎说,他们又没见过我。”鹤葶苈撇唇,哼了一声。

  “嗯…达城在告诉你,欢迎回家。”江聘盯着她的眼,用力地去搂她的肩,“葶宝来了,江聘就有家了。”

  “葶宝回来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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