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灵儿的手顿时停了，她诡异地觉得霍老夫人说的是自己，于是决定做一回偷听者。

　　“娘，咱们像以前那样不好吗，她不也是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往后……再给她寻一门不错的亲事也就是了。”说话的人虽然林灵儿来往不多，但也知道那是她现在的大舅霍承德。

　　“平平安安地长大了？你们以前都瞒着我，说她过得好，真当我是瞎的？以为我老婆子就该老死在这里，不会查？在林家的那种日子那叫过得好？”霍老夫人又气又恼又伤心，声音都有喘，又道，“找一门好的亲事，霍家的哪个子孙愿意娶灵儿为妻？”

　　林灵儿情不自禁地抓紧了门帘，茭白似乎也听出一点意思来了，跟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娘，她毕竟……唉，您又何必为难儿子们！”霍承德也不敢说得太厉害，声音里颇为无奈。

　　“儿子们？你的意思是不止是你，还有你的弟弟们？”只听见“砰”的一声，那是茶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的声音，霍老夫人应该是生气了，“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我只知道她是我外孙女，你们别想再弃她于不顾。”

　　“娘……”霍承德再唤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堂堂男子汉，当建功立业为是，后宅的女人再如何也影响不到你们，是为娘的没教好你们。”霍老夫人冷着一张脸。

　　“可是娘，您也把凤雏教得太好了，她又何尝只是一般的后宅女子。”霍承德想起这些也有些抱怨霍老夫人当初的纵容。

　　“那又如何？我年纪大了，不愿意考虑太多，我只知道她是我外孙女，你们别想再弃她于不顾。”霍老夫人声冷如铁。

　　霍承德心里一颤，他知道他的亲娘尽管现在年纪大了，但年轻的时候也是极为彪悍的，虽然年轻的时候没上过战场，但霍老将军出征在外的时候，经历多少次风险，她在家里就经历了多少次磨难，而这些，再没有人比他这个长子更清楚的了。

　　既然霍老夫人认定了，霍承德心里即使再忐忑，也不再坚持。虽然想说这一切都是霍凤雏惹的祸，但是斯人已逝，一切都了了，还能责备她不成。

　　只是霍承德没想到，自己以为妥协了，但老娘又蹦出一个主意来。

　　“若是林家对灵儿不好，我就把她接到霍家来。”霍老夫人任性地说。

　　人老了，就是有资格任性的，毕竟她付出了那么多。

　　霍承德顿时一张脸就垮了：“娘，她……是林家的人。”

　　“你自己心里清楚。”霍老夫人冷哼一声，然后道，“霍大老爷人贵事忙，老婆子就不耽误你了，我与我外孙女的事情不劳你费心，定不牵连你就是。”

　　霍承德一听这话，哪里还站得住，双腿一软，立即就跪了下去。

　　林灵儿赶紧朝茭白示意了一眼，两人又静悄悄地回了偏院的西厢。

　　林灵儿回去就歪在榻上发呆，茭白搓了搓手，便去拿茶壶倒茶，但是端过来的时候，手抖得茶壶叮当响。

　　“茭白，你歇着去吧！”林灵儿叹了一声。

　　茭白忐忑地放下茶壶，默默地转过身去，默默走到门口，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快步走到林灵儿面前，问：“师父，他们说的是您吧？”

　　茭白已经很少用“师父”来叫林灵儿，这会儿喊出来，也是因为知道，如果是“奴仆”的身份，是不适合问这个问题的。

　　林灵儿瞧了茭白一眼，默默地点头，然后道：“是！”

　　只这一个字，便叫茭白无言，再一次默默地离开。

　　不一会儿香芹进来，摸了摸茶壶，不禁有些抱怨：“这个茭白是怎么回事啊，恍恍惚惚的，居然也不给小姐你倒杯热茶。”

　　林灵儿笑了笑，道：“是我让她歇着去的。”

　　“小姐，茭白是不是病了？”香芹放慢手里的动作，然后小声对林灵儿说，“茭白情况不大对呢，眼睛都直了。”

　　“别管她，明日就好了。”林灵儿喝完香芹倒的茶，又窝到榻上小憩去了。

　　香芹知道林灵儿身子不舒服，也不催，只悄悄地塞了一个手炉进去，然后便坐在一边儿做针线。

　　林灵儿贴身的衣物都是这几个大丫鬟做，甚至有重女儿的人家是专门给配了一个专做贴身衣物的绣娘的，以杜绝有人拿小姐的贴身衣服去做不好的事情，毁了小姐的闺誉。

　　叫林灵儿说，这些都是扯蛋，一件贴身的衣服都能毁了闺誉，那京都小姐们的闺誉都要毁了，随便拿个肚兜就说是谁家小姐的，谁的闺誉还有？

　　正因为有这样的可能，倒没有人真的这样做，流言还没出来就会直接被人打死的。但却不防碍高门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女儿的看重，以找到更合适的好亲家。

　　想起这个，林灵儿也只有冷笑，也就林家这个样子，才会作贱自家女儿，也不想想，当别人不在意你家姑娘的时候，对你家其他人又会有多少尊敬？便是刘氏，自己名声不好，林思佳又会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不成？真正是一家子短视之人。

　　林灵儿将林家一家子诽腹了一番，没想到第二日，林家便上门接她们姐妹回府，说是家里要准备过年走礼，让姐俩回去学着点儿。

　　这也是个正当理由，姐俩一个十四一个十三，都到了该订亲成亲的年龄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出阁，成了人家的儿媳后这些都是要上手的。

　　只是霍老夫人十分舍不得，这个摸摸，那个抱抱，最后竟是泪眼婆娑，让林思佳和林灵儿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又留下了多住了两日。

　　两日后再是不能等了，姐妹俩才踏上回林国公府的马车，后面还带了几车的礼物，都是霍老夫人和霍家几房送的，虽然已近年边儿上，过年的时候还得再送礼，但偏是如此，才能显得霍家格外地重视这姐俩。

　　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林灵儿微眯着眼睛，林思佳以为她没有完全恢复，也不和她说话，只自己静静地打着络子。

　　林灵儿最终长叹一声，发现自己之前真的是方向错了，顿时眼前仿佛被人拉开了一层帘幕，帘幕后那是晴空朗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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