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璃音瞥了一眼笼花，看不清脸上神情，惹得她细细想了一会儿。

　　“如果她真的知道了，我更想知道的是，她是如何知道的。”司璃音这样说道。

　　笼花听着司璃音的话，倒还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几番为难地说道：“小姐这样说，那我们可还会是不太容易知道吧。”

　　司璃音只慢慢点头。

　　外面风很大，主仆两人来到城门外时，听见风声吹得一阵阵“咣咣”的声响。

　　司璃音便停了步子，她识得这个声音，应是城外空地上聚集的那些流民，他们的住所，都是一些极其简易的木板棚，大风一吹，便会让这些人的棚子顶都被吹得呼呼响。

　　笼花也停了下来，看着司璃音神情一番踌躇，才说道：“小姐，不出去细细看看了吗？”

　　司璃音摇头，“不必了。”

　　耳边的风声，就已经呼啸着，可是司璃音却居然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了。

　　司璃音远远看见城墙之上正指挥着其他人的万俟凛。

　　呼啸的冬风，吹皱他的眉，却吹不皱他的英武。

　　司璃音便远远看着，恍惚间她竟忘了自己接下来将要做什么。

　　笼花提醒她，期期艾艾地道：“小姐？”

　　司璃音回过神来，顿顿地点头。

　　笼花不知道她看得是万俟凛，就像她不知道司璃音和万俟凛已经重归于好一样。

　　“前几日大雪，流民也一直在这儿？”司璃音问道。

　　“是。”笼花答着，说道：“前几日您一醒过来，不是也出了城看见了吗？正是那时候，逃荒的流民便来了京都，一直到现在，就全都住在这城外。”

　　司璃音皱眉，她想起她刚醒来的那一日，白温言也在，他还好好的，也没有失踪，白温初也没有来。

　　她的神情微微暗了暗，不过短短几天，居然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这几日虽是没有下雪，但化雪的天气更是冷，”笼花说着自己这几天来细心的观察，“这几天见着丛竹，无一次不是焦头烂额、行色匆匆的模样，想必这城外的流民，已是给他们一个难题。”

　　司璃音了然，丛竹的难题，何尝不是万俟凛的难题？只是万俟凛一向喜怒不浮于色，旁的人只看得出他手下之人的焦头烂额，却不曾知晓他的苦恼。

　　“我们走吧。”司璃音慢慢转身，说道。

　　“是。”笼花急忙扶住司璃音，两人又往回去走。

　　回到冰璃馆的院子，司璃音瞧见几个杂役正在挂上宫灯。

　　宫灯上装饰纷杂，式样精致，看样子不像是王府里会供给冰璃馆的份例品质。

　　司璃音愣了愣。

　　笼花瞧见司璃音这般，只以为她是不知道这宫灯的来处，便说道：“小姐，这是皇宫里派下来的宫灯。眼下马上腊八，宫里虽是大丧，但好歹得有些过节的气氛，不声张大操大办便是。”

　　“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笼花又补了句，“之前侧妃娘娘身边的鱼露传下来的，太皇太后的懿旨，只颁到泠然居。”

　　笼花说这一句话时，竟轻轻叹了一声。

　　司璃音只当没听到笼花这声叹息，事实上，这些宫灯，饶是再精美别致，也不足以让她发愣。

　　让司璃音愣住的，是正站在梯子上挂宫灯的萧风。

　　司璃音记得，萧风伤的，明明正是腿。

　　笼花也瞧见司璃音依然的惊愣神色，细细想了下，才对着宫灯下忙碌的人唤了声：“你们，全都暂且停下！”

　　所有人都减慢了手上动作的速度，不约而同扭过头来。

　　司璃音看见萧风那明亮的眸子，可那眸子，却让司璃音忽然觉得如同前世一般的心悸

　　。

　　前一世，萧风是不是也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夫人有话要讲。”笼花轻咳一声，沉沉说道，再转头看向司璃音。

　　萧风便也看着司璃音，神情极认真的模样。

　　司璃音静静走上前，看见萧风正搭在梯子上的双腿。

　　她轻笑了声，再说道：“伤好的果然快。方才才向我销假，这时便能上房挂灯？”

　　萧风不紧不慢，从梯子上下来，再对着司璃音弯身行礼，道：“夫人放心，小的既然说自己伤好痊愈，便是真的伤好痊愈。小的绝不会逞能，令夫人忧心。”

　　司璃音静静瞥着他，或者更可以确切称为冷眼瞧着：“事实的确如此，我的确害怕你逞能。”

　　她继续说道：“你腿上没事便好，若是有事你自己出什么事也便罢了，但若因为你折坏了这太皇太后赏下来的宫灯，这可是死罪。”

　　“你折多少条腿都抵不过太皇太后的宫灯，你可明白？”

　　司璃音看着萧风，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来。

　　现场的氛围一时之间被司璃音的这句话降到了冰点，众人皆面面相觑，但不知说什么好。

　　冰璃馆的管事奴才，姓赵。此时他抹了把汗，再说道：“夫人，是奴才一时不察，让萧风来挂灯。奴才，这就让他滚下去。”

　　说罢，这人一双眼小心翼翼瞧着司璃音。

　　司璃音神情却无甚变化，只直直看着萧风，直到他从梯子上下了来。

　　“是奴才忘了宫灯尊贵，请夫人责罚。”萧风低着头，样子倒像是诚恳认错。

　　司璃音其实并没有想怎么样，只是一看见萧风，前世的恨就一股脑上来了――她终究无法心如止水，也不可能忘却。

　　“既然你腿好了，就去门口跪着吧。”司璃音淡淡说着，“跪到几时宫灯挂好，你再自己起来。”

　　“是。”萧风极快地应了声，就向门口走了去。

　　笼花再扶着司璃音回了屋里。

　　一进门，见玉滦眼眶红红的，正忡愣着，见着司璃音，便偏过头去抹了一把脸，转头回来便是笑意了。

　　“夫人。”

　　司璃音轻轻点头，自顾自坐下了，再对着笼花说道：“前几日你不是恼着要给我试衣服？拿来吧。”

　　笼花喜出望外，她并没有想到司璃音居然还记得。

　　“是。”笼花急切点头，道：“小姐，我这就去拿。”

　　她的身影便像是一阵风，惊呼地消失在正屋外的回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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