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笼花关切地看着她。

　　“笼花，你去外面守着，我有事情要想，想静一静。”

　　司璃音淡淡道。

　　“是。”

　　笼花顺从地点头，便出了车厢，坐到了车夫旁边的空位上。

　　司璃音独自一人留在车厢里。

　　她很怕。是的，就在方才。那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就像前世她的灵魂将要在那片黑暗中破碎的感觉一样。

　　她知道这是凤冥圣族给她的下马威。这个下马威，太重了。若不是她已死过一次，对这种压迫有过经历，怕是现在她已是因为方才那巨大的压力而精神力失常――发疯了。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她并没有像茶倌想的那样，当场疯掉。

　　不管茶倌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司璃音，可他们确实是不想她好过的。

　　司璃音明白了。

　　这真的是个教训。一如那日白垣叫嚣的。

　　凤冥圣族想要她不好过，随时都是时机和手段。虽然司璃音仍是不明白，为什么凤冥圣族就得抓住自己不放？甚至一开始就想要把自己吓成一个疯子？

　　司璃音只觉得前路是危险重重。

　　这不仅是万俟凛的难关，如今，却也变成她自己的难关。

　　司如烟的玉烟轩，如今热闹非凡。

　　处处张灯结彩，只是碍于先帝崩，此时正是国丧，走廊屋架上所有宫灯的鲜艳外表上都不得不蒙上数层惨白的白纸。

　　但大堂里仍是一片欢声笑语。

　　司如烟，穿得极为工整，一幅暗红的卦衣外面套上一层厚厚的大髦，脸上妆容极为精致，一颦一笑都显示着，她才是此处的主人。

　　然来客并非为她而来。

　　在她的下首，矮矮的梨花椅上，坐着一个未施粉黛的女子。相较司如烟，她穿的寒酸许多。她没钱买价格高昂，穿着舒服暖和的大髦，只好将自己去年的冬衣一层又一层地穿在身上。

　　这便将她显得有些臃肿了。

　　但她本就有了孕肚，三四个月的身孕，虽为完全显怀，但较平时已是丰腴许多。

　　不过，今日来的客人，为她送了最暖和样式最新的大髦来。

　　客人打开箱子，满箱子的金银珠宝闪得秋黎的眼睛顿了顿；客人又打开另一个大箱子，抖了一件大髦出来。

　　“秋儒人，这是北疆新打的鹿王身上，割下来的髦子，请您笑纳。”

　　客人是京兆尹的管家。上任的京兆尹自然早已死于崇华殿自己的剑下，这个新任的京兆尹不愿重蹈覆辙。此时又楚帝崩，新皇即将即位。秋黎肚子里的，是万俟凛唯一的子嗣。京兆尹自己不便出面，便着自己的管家，先去看看王府里的秋儒人。

　　这件大髦质地极好，司如烟看得眼睛都直了，越看，她越觉得自己身上这件――真不值钱。

　　但秋黎却神色平淡，若是有心，倒可以看到她略向下弯着的嘴角。

　　自从楚帝驾崩，自己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一天天来玉烟轩给自己送礼的人还少吗？

　　可直到现在，秋黎自己也没一件能御寒的大髦，不是因为之前那些人没送，而是因为所有送给她的东西，都被司如烟以记入玉烟轩的名义，拦下来了。

　　拦到哪里？

　　自然是司如烟自己的衣橱里。

　　次数多了。

　　秋黎便对送过来这些稀世珍宝都提不起兴趣，再珍贵再好看又如何，最后都不会是她的。

　　秋黎眼前也没有要与司如烟硬碰硬的想法。

　　吃差一点，穿得寒酸一点没关系，秋黎知道自己不能和司璃音闹翻脸，起码在孩子未出世之前，这绝对不行。

　　“秋儒人不喜欢？”

　　那人看着秋黎神色淡淡，便以为秋黎是不满意。

　　秋黎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淡淡扬眉说道：“多谢大人美意，只是……”

　　她转头看向司如烟，面上温柔笑着，似是想要征求司如烟意见似的问道：“司姐姐觉得如何？”

　　司如烟轻笑一声，斜睨了这个管家一眼，才慢慢说道：“这既然是京兆尹大人的心意，那你受了也不会怎么样。”

　　秋黎淡笑着，便回头对来人说着：“那便多谢先生走着一趟，帮我谢谢京兆尹大人可好？”

　　“好。”这管家弱弱应着，抬眼极快地看了一眼司如烟。他只见这女的神情极高傲的模样。

　　此时秋黎虽是表现得极为尊重这司如烟的模样，但其实管家早已知道司如烟这号人物。

　　京中想要巴结万俟凛的，都知道司如烟是皇贵妃送下来的人。所以宁愿巴结别的，也不愿巴结司如烟，免得碰上皇贵妃这边的人惹得万俟凛厌恶。

　　如今皇贵妃薨了，便说明这司如烟，连倚仗都没有了，却不知，她还装得这股清高孤傲的劲儿有何用处？

　　管家在心里默默发笑。

　　“此番多谢管家大人。”司如烟发声，一双杏眼看看那人，却只教他半块心神也荡了去。

　　早知昔日国公府里两个女儿长得俱是国色天香。如今这般一看，倒真是不假。

　　“司儒人哪里的话，这本是小的应当做的。”

　　管家笑着，急忙回道。

　　“柳絮，送客。”

　　然司如烟柳叶眉一皱，语气已冷若冰霜，只将这管家由心神皆荡立刻回到了现实。

　　旁的一个身材健壮的丫头便上前来，板着一张木脸，语气平淡说道：“大人，请。”

　　管家心有不甘，但碍于京兆尹的名声，他还是忙不迭点头哈腰地出去了。

　　“桃花倒是红，依旧笑冬风。”

　　客人走后，司如烟精厉的眼神一转，直直刺向秋黎。

　　秋黎垂下眸子，吹吹杯中的茶，再微微一笑说道：“姐姐，如今是冬天，哪来的桃花呢？”

　　司如烟也一笑，但目光却未由秋丽脸上移开分毫，说道：“如今的确是冬天，可谁叫这桃花，开错了时候。”

　　“错开在冬天的，也许是姐姐看晃了眼，开的是梅花也不一定。”秋黎笑着，抬起头来，面对司如烟锋利的目光丝毫也不畏惧般，继续说道：“姐姐，梅花，本就是开在冬天。”

　　“梅花与冬风，本就是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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