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一片压抑的黑暗中，笼花感觉自己已经身如无一物般，她正在绝望摸索着四周的边际时，一抹光亮却猝然在黑暗中炸开。

　　笼花醒了过来。她没死成。

　　眼前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笼花见过，还是去年的时候，王府里，步道上。那日小姐被先贵妃娘娘叫去皇宫，正是这个男人拦住那时焦急乱投医的自己。

　　笼花收回记忆，她摸摸自己的脖子，说不出话来是火辣辣的疼。

　　她回头，看见不远处被踢翻的凳子，房梁上半截白色帛布仍在那儿晃着，剩下半截白色帛布散在地上。

　　不会是帛布自己破了。

　　笼花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对方紧紧看着她，目光中似是不解。

　　笼花艰难地开口，先被自己喑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你……”

　　“咳咳！”她猛咳几声，才又道：“……是你弄断的帛布？”

　　这男子点头。

　　笼花眼中明明有庆幸，可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

　　笼花说道：“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小姐已恨死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人慢慢道：“夫人中毒，不是你的错，没有你，有心之人自然想得到其他法子令夫人中毒。”

　　“再说，你也并非真正是因为愧疚而选择以死谢罪。”

　　笼花奇怪地看着他：“我都为了这件事上吊！还不是以死谢罪！”

　　笼花身心俱疲，话里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后悔得不得了。可是，要我死还不够，难道，还要我扒皮抽筋吗？！”

　　这男子怜悯地看着笼花，说道：“你愿意上吊，只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已没得选。你愿意去死，并不是以死谢罪，只不过想用死亡来威胁夫人原谅你罢了。”

　　笼花听了这人的话，凄切地笑起来：“是啊，我真可笑。终归是要死的，还竟总想着小姐原谅。”

　　“真是痴人说梦。”笼花道：“所以小姐叫你来看着我再死一次？”

　　这男子便无奈地摇着头。

　　“我既救下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死。”

　　笼花心中冷笑，故作诧异地挑眉。

　　“笼花，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你非死不可吗？”

　　这男子说道：“因为你在夫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作为夫人最相信的人却捅了她一刀！”

　　“夫人可以忍受千刀万剐，唯独不能忍受背叛。”

　　这人说着：“你让夫人寒心，让她察觉自己一切努力都被抹杀，这一切，足以够夫人亲自将你摧毁掉。”

　　“夫人虽给了你帛布，却默许你离开到别处自尽。夫人哪怕寒心，也想方设法习惯性地不忍心你那最顾及的面子被涉及。”

　　这人恳切地对笼花说道：“你可知道：怨着一个人的时候，就无限放大她此时的坏，而可以忽略她曾经真情实意的好。却全然忘了曾经的自己，因为什么喜欢她，爱护她。”

　　“这样的你，夫人如何不寒心？如何不想要除之杀之？！”

　　喉咙仍然如火烧般的疼痛，但如同忽然醍醐灌顶被点醒一般，笼花重要回想到，其实小姐对她很好。

　　吃穿住行从不克扣，还多有赏赐。

　　知道自己对丛竹的心思，为她和丛竹尽力争取。

　　那日她被人挟持，小姐以身犯险只是为了救她。

　　……

　　可是小姐过的明明也不顺遂，偏偏对自己很好。

　　……

　　十几载相伴的点点滴滴，终于在此时全部涌上笼花的心头。

　　笼花鼻头一酸，却不知道究竟知道先哭自己，还是先哭小姐。

　　小姐对她，并不是只把她当做使唤的奴婢。

　　笼花也终于才明白小姐非致她于死地的原因――不是因为她错信了玉无心，而是因为她的背叛，令小姐不可饶恕。

　　笼花眼中落下泪来。

　　原来是真的。因为自私，她忘了小姐无边无际的好，只晓得无限放大那些被猜忌出来的坏。

　　“原来，是我错了。”笼花哭了起来，她捧住脸哭泣着。

　　“是我对不起小姐！是我辜负了小姐！”

　　笼花犹存的一颗心在颤抖。原来，是她自己丢掉了初心，在沼泽里越陷越深还不自知。

　　笼花泪眼滂沱，看着面前的男子：“可是……如今，也晚了。我总是辜负了小姐，惹得小姐伤心。小姐也为我所累，受制于玉无心。”

　　男子的眉也皱了起来。

　　“的确是因为你自己遇人不淑，交友不善。夫人才会为你所累。”

　　“但事情已然发生，如今首要之事，是查清夫人所中何毒，替夫人解毒。”

　　笼花愣愣地：“我就算回去，又能帮夫人做什么？”

　　这人说：“你若真心实意意识到自己错了，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便是帮了夫人。”

　　这人起身，道：“你快走吧。夫人的事情，自然有人操心。而你，与其了结此生，倒不如好好活着，在世界某个角落，替夫人祈福祷告。你要懂得赎罪，而死亡，只会让罪孽深重。”

　　笼花擦擦眼泪，点头：“我明白了。我是个做错事的人。我要做的是改错，而不是一错了之。”

　　这人点点头，便要走。

　　“等一下。”笼花急忙喊住他，问道：“我见了你两次，却还不知道你是叫什么名字。”

　　这人皱眉，俨然不想告诉笼花。

　　笼花道：“今后，我不会再见到夫人和你了。你知道我叫笼花，可是你呢？”

　　这人略一沉思便道：“我叫玉虎。”

　　呼峪，取反序，即为玉虎。

　　“玉虎……”笼花大概明白，这不过是个化名罢了。

　　她眼中闪着泪花，说道：“玉虎，谢谢你。从今以后，请你帮我好好照顾夫人可好。”

　　“你不会是像玉无心那样的骗子吧？”

　　“不会。”呼峪答道。

　　呼峪终于离开，这一次，他走得极慢。

　　他不想看到笼花死掉，因为司璃音中毒，并不全是笼花的错。

　　呼峪因为爱慕，所以觉得笼花只是因为未经世事的天真才被玉无心利用。固然是可气可恨，但他怎么忍心见笼花去死？

　　呼峪便在千钧一发之时，挥剑砍断了帛布，救下了笼花。

　　严格来说，笼花并不需要他救。而他方才一席话，是渡了笼花。

　　 喜欢谋江山：蛇蝎蛊妃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谋江山：蛇蝎蛊妃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