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皇帝已经猛地抓住了司璃音。

　　司璃音徒劳地挣扎。真奇怪，她眼睛明明已经看不见，可此时万俟凛和贵妃互相深情对视的模样，却好像被她正眼瞧着似的。

　　她，原来是个见证，是万俟凛和朝阳之间爱情的旁观者！

　　司璃音以前不知道朝阳和万俟凛究竟有怎样难忘的旧事，惹得万俟凛这么多年一直孜孜不倦地寻觅她。

　　可在今天，司璃音终于明白了，万俟凛少时，少数的没有阴戾的那些日子，他身边的人是朝阳。万俟凛寻找朝阳，其实只是寻找他那些再难回头的日子罢了。

　　人活一世，不可能不怀念。虽说箴言教导不可老是回头看，要向前看。但人若是不回头看，但记忆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虽然确实，时而回头看，只会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与情感。

　　司璃音觉得万俟凛可怜，移情而不自知；她觉得自己更可怜，就算看穿了一切又怎样呢？还不是这样一个仓皇的结局。

　　身旁是老皇帝粗重的呼吸，恍惚间司璃音觉得自己竟看得清面前老皇帝的脸了。

　　楚帝满是褶皱的脸上，全是波澜不惊的淡定，或者叫麻木，怪道那边万俟凛和贵妃那般动情的相认戏码，楚帝也没哼一声，原来是被催眠。

　　虽然看得见，司璃音身子却无力。这便是这药池里硫磺的功效。

　　司璃音静静看去，万俟凛站在贵妃面前，司璃音看不清他的神情，此刻她的世界却难得地终是寂静了。

　　真是一双璧人啊。

　　司璃音便决绝地垂下眸子，不再向那边多望一眼。

　　眼前是年老昏庸的楚帝，是西夜国垂垂老矣的国君。司璃音厌恶地看着他，退后。

　　已是无路可退，因为她本来就是在池壁边上。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上天要她重活一次，她避开了被万俟凛杀死的结局，却最终还是要因为万俟凛而死。

　　司璃音闭上眼，慢慢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唰――”一道闪电一般的光忽然刺了过来，即使司璃音闭上眼，却还是感受到了这道光带来的迫人的气势。

　　“狗皇帝！”

　　一道音色十分熟悉的轻呵。

　　司璃音仓皇睁开眼，面前人正是云栖。

　　云栖已挡在司璃音身前，他手中的剑已经直直刺穿楚帝的腹部。

　　再看周围之前的那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现在也已是都已瘫在地上，不知死活。

　　就连离得最远，一直贼眉鼠眼观望着的，贵妃的侍女，赵氏――也被云栖这一剑抹了脖子。

　　好快的剑。

　　司璃音暗赞道。

　　她之前在花园百般试探，竟一直不知道云栖会武功，而且还这么好。

　　楚帝神色终于浮现一丝清明，想必是因为痛楚，他才终于摆脱了贵妃的催眠。

　　他嘴里嘟囔一声，便终于倒了下去。

　　原来方才那道闪电一般的光，是云栖急速而来的剑芒。

　　司璃音抬头看着云栖，他依旧是那副平平无奇的面容，神色却深沉狠戾。

　　正在这时，万俟凛那边一声轻呵，忽的夺下了贵妃手中的尹光剑。

　　“你催眠我？”

　　贵妃如何也会催眠之术，万俟凛已经没时间追究了。他只这般深沉地皱眉问着，眼中焦急看向不远处的司璃音。

　　司璃音自然看见万俟凛的眼光，只是此时无论他的目光多么炽热，司璃音的心就像蒙上了一层寒冰，他的热也无法化开她心头的冷。

　　司璃音避开万俟凛的眼神，垂下眸子，静静站那儿。

　　贵妃身子被万俟凛的夺剑弄了个踉跄，她以为万俟凛会来扶她，因为他夺下了尹光剑，至少是不想她死的，不是吗？

　　贵妃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她喘着带着血腥味的粗气直起身时，看到面前人的目光，早已越过她，只看向那人。

　　心仿佛被谁猛烈地抽了一下。贵妃心力交瘁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万俟凛这才回转眼神，不看她，只看着地上的血迹。

　　他皱眉。

　　贵妃心想：他这是怎么了？以前自己手上割个小口，他也是会心疼好半天的；如今现在她身上在流血，又在吐血，可他竟只是这么皱眉看着了。

　　司璃音感觉到身前的人回转了身子，默默看着她。

　　“谢谢。”她应当说的，可此时，司璃音任何一个字都不想说。

　　此情此景，云栖来做什么呢？他又是以什么身份，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出入皇宫呢？

　　云栖看着满脸狼藉的司璃音，脱下了的斗篷，便给司璃音披上。

　　司璃音握紧斗篷的系带，却仍是低着头，面色苍白，仿佛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云栖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一丝邪念也没有，有的只是心疼。他略一施力，便很快抱着司璃音落在药池前的地板上。

　　终是离了那池污水。司璃音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一池子褐黄的药水，因为越想，她便感觉自己快要吐了。

　　已经出了药池，两人落到了地上，云栖却还是抱着司璃音。

　　他的手甚至紧了紧，不愿意放手的样子。

　　司璃音心中暗叹一声。

　　“没事了。”云栖的气息缓缓吐在司璃音的额头上，带着那股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冰片香。

　　司璃音弯了弯腿，强自由他的怀里下来，站到了一边，却并不看他一眼。

　　司璃音感受得到，那道炽热而锋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所以司璃音不愿抬起头来。

　　云栖自然感受到了司璃音刻意陌生和疏离的目光。他能理解，此情此景，司璃音怎么可能还是以前乐观大方的模样？

　　想到这儿，云栖深沉狠戾的目光便看向不远处的贵妃。

　　目光不能杀人，但可以让人有所察觉。

　　贵妃看到云栖冰冷似刀的目光，心神便是一滞。

　　但她又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笑脸吟吟，仿佛丝毫不知道此时她嘴边的血配上她的笑，是怎样一副惨烈而瘆人的景象。

　　贵妃便笑着，哈哈大笑，似乎狂怔了一般。

　　“哈哈哈云栖，你来了。”

　　“不过……”

　　“……弟弟，你来的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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