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震惊过后，韵意明白自己来到王府始终的使命便是如此，“我明白。”

　　丛竹细细道：“你且记着，昨夜里，太皇太后连夜召了三王爷进寿春宫。”

　　韵意问道：“王爷是想要奴婢明天找机会探探太皇太后的口气？”

　　“嗯。”丛竹点头，“你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应当懂得怎么做才最妥当。”

　　韵意嘴角酿起苦笑，不得不顺着丛竹的话接下去：“我明白。只是……”

　　“丛竹大人，什么时候，能让奴婢见见姑姑吗？”韵意提起芸宁，双眸便不禁眼泪涟涟，“我实在很担心姑姑……”

　　丛竹心中在轻叹：他们的确在骗她。芸宁触犯了王爷的威严，送去皇陵岂还有活路？早早便被活埋做大行皇帝殉葬了。连太皇太后也不敢为芸宁在王爷面前相争，偏偏面前这个小姑娘还做着再见芸宁的美梦。

　　“你不必担心。”丛竹撒谎如手到擒来，道：“王爷早就将你姑姑放回民间。不过，你若是生出反骨，我们要将芸宁抓回来，可是易如反掌。”

　　丛竹最后一句话中的威胁之意，韵意自然听得出来。她急忙回答：“不会的。丛竹大人你放心，我不会生出反骨，做害了姑姑的事情的。”

　　韵意神色真切，弄得丛竹并不愿看见她凄切的目光。他避开韵意目光，“那便好。”

　　“记着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太皇太后的细作，更是王府的细作。”

　　“我知道的。”韵意身子一点一点滑落到地上，慢慢说道，“丛竹大人，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身份。我时时不敢忘，我断断更不敢忘。”

　　韵意此时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丛竹身子站得笔直，并没有伸手去扶。

　　他离开，渐渐消逝的声音一点一点穿透进韵意的耳朵。

　　“莫要以为自己可怜，莫要以为自己身不由己。普天之下，可怜之人数不胜数，身不由己之人比比皆是！”

　　韵意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真的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只是知道，然而她并不后悔。从寿春宫外那一舞《寄魂曲》，韵意就不再言语“后悔”二字。

　　第二日司璃音起得很早，见外面雾气磅礴，动心想去墨香斋又有些犹豫。

　　此时是元元伺候，玉滦昨夜守夜，这时便补觉去了。

　　元元听到玉滦是去补觉时，惊得下巴都快跌了下来。做奴婢福利这么好么？元元想着：开始只觉得司璃音这个主子性子冷、待人散懒，没想散懒也有散懒的好处。

　　“想什么呢。”司璃音出声，打断了元元的联想。

　　“哦。夫人。”元元回过神来，看见铜镜里的司璃音正皱着眉，神色并不算好看。“夫人，是奴婢出了神，你可别皱着眉头啦。莫要因为奴婢生气，损伤了自己身体。”

　　司璃音扬眉：“你这话倒新鲜。不过以为这么说，便能叫我免了你开小差的过错了？”

　　元元脸上带着分天真而讨好的笑意：“哪能啊。夫人要罚奴婢，奴婢开小差，便乖乖领罚了罢。”

　　司璃音眉舒展开，不可否认她被元元的话逗得心思没那么沉重了。

　　“领罚自然是要领罚，将我的发髻梳稳妥了先。”

　　“哎。”元元自然瞧见司璃音唇边笑意，便应了。语气间浑然少女的娇俏可爱。

　　司璃音打铜镜里瞧着元元，神思慢慢飘到另外一个女孩的笑脸上。她不禁想着：像这些少女，究竟会不会懂得她是因什么而烦恼了呢？

　　司璃音这样想，便是已经忘了：其实她自己也曾这样天真烂漫过。

　　“夫人今天有什么安排？”元元学得机灵，便问道。

　　“我……”打算去墨香斋一趟。司璃音还未将这句话说出口，打外面便有人撩了帘子进到屋里来。

　　“夫人好早。”是韵意。

　　司璃音习惯性地假笑：“你也不晚。”

　　元元急忙去给韵意拿坐的垫子，然而被韵意自己伸手拦住：“不必了。我只是来看看夫人。”

　　看我？司璃音轻轻笑着：“我有什么好看的呢？”

　　韵意依然笑着，只是笑意里有了几分尴尬。司璃音的确没有什么好看的，除了那一张天仙般美貌的脸。但韵意这时候舔着脸到司璃音这儿来，只是想要待会寿春宫里的嬷嬷来找她进宫，不必到那东耳房。虽说东耳房也可以，但终是不如司璃音住的这正房大气精致。若嬷嬷以为自己是住在这正房，回到寿春宫，太皇太后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在王府很受宠。宫里的人只会对得势的人才会高看一眼，太皇太后也不例外。这样一来，韵意若想从太皇太后口中套出什么有价值的讯息，也才会更容易。

　　“夫人光是美貌，就足够我好好看。”韵意便拍马屁，“原先我认识一个词，叫‘秀色可餐’，起初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见到夫人这样的美人，我才算是真正理解了这个词呢。”

　　司璃音听着韵意这样的夸赞，心里只觉得不真诚。那厢元元听着可就乐不可支：“韵意姑娘，还是你教奴婢的礼法，教奴婢不要老是拍主子的马屁。如今，怎么你先开始啦？”

　　韵意只管夸司璃音，想在这里多蹭一会儿直到寿春宫的嬷嬷来。哪里还管的上这个？如今元元取笑她，她倒也并不觉得被冒犯。只呵呵笑着，言行间木木地透着一股傻气。

　　司璃音透过铜镜的反射瞧韵意，才见她今日穿的新做的衣裳，妆容也是用心勾勒过。像是等着什么人？

　　“去给韵意姑娘拿个垫子。”司璃音吩咐道。

　　韵意此时再推脱不得，半推半就也就靠着司璃音身边坐了下来。

　　司璃音梳妆完，又是换衣裳又是戴首饰，惹得韵意发问：“夫人是打算去哪儿？”

　　“是啊。”司璃音正答道，门外一个小厮便来报，说是寿春宫来人了。

　　司璃音晓得韵意的出处，便知道这寿春宫的人是为她而来。她看向韵意时，韵意已经站起身来。

　　司璃音没有办法忽视，韵意垂在身侧紧紧抓着衣袂的手。

　　这么紧张？

　　司璃音便问：“是来找你的？”

　　韵意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大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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