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风颔首。“夫人放心等待。我会给夫人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样最好。”司璃音笑，“其实若是你不愿，我自己也可以动手。”

　　说完她转身离开。这一次她连萧风的房间都未踏进一步。

　　萧风可能觉得她心狠手辣，一定要玉滦成为牺牲。但司璃音向来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更何况一个萧风。

　　萧风仍在原处，门口与他对峙的人已经走了。他一抬头便看得见她的背影。窈窕，端正。直到她转过回廊，才终于看不见。

　　司璃音一定要他给出答案。其实萧风并不惧于给出答案，为了她，他真的可以毁亲灭宗。玉滦又何曾在话下？

　　萧风犹豫了一会儿，由怀中掏出一个香包。香包上的针脚歪歪扭扭，材质却是极好。他将香包捧在手心，紧紧握着。这本不应该这个世界的东西，一如他此时一直想要靠近司璃音的心，是例外，更或许是绝笔。

　　司璃音回屋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她仿佛后知后觉，发现外面有些冷。

　　眼下正是正月。并没有春天的暖意。司璃音暗暗想着。她仰头时，看见天空中一轮皓月。

　　她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无论人事怎样浮沉，明月都是不会变的。这样明亮的月亮，见证自己一步步走来，如今成了王府的妾侍，仍是身不由己。

　　司璃音轻轻拂上自己隆起的肚子。她知道一个生命正在里面跳动着，它欢欣地想要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人世间。上天没有给司璃音选择，让她堂而皇之接受了这个生命。一切从容不迫便在这个生命的催促下变得迫切。

　　司璃音忧色不改。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可以放心显露自己的忧虑。人犹如一个容器，积压地久了，也是需要释放的。

　　司璃音静静转身，现在，她应该回去休息。而不是在这儿徒生感慨。

　　房间里的灯火依旧烧得明晃晃，司璃音进屋时甚至恰好听到烛火爆开的声音。

　　外间的元元伏在案上，睡得很香。

　　司璃音轻手轻脚，拿了衣架上的一件厚披风给她盖上。虽然司璃音刻意将动作放得轻柔，但这丫头睡得也太沉。司璃音为其盖披风的时候，她连半点要醒过来的意思也无。

　　司璃音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替元元盖好披风，她才坐回到榻边。

　　上床歇息自然是很随意的，司璃音脱了鞋袜，和衣躺下。

　　未阖眼之前，眼前是床帐顶绣着戏水的红金鸳鸯。司璃音心中暗笑。王府关于这事的审美倒真是一致。屏风是鸳鸯，床楣上是鸳鸯，连睁眼看到的床帐顶部，也是鸳鸯。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是容易使人陷入沉睡的氛围。然而司璃音一向睡得很浅，朦胧中她听到烛火爆开，眼帘上的亮光没有了――应该是蜡烛烧尽了。司璃音本来打算就此酣然睡去，可下一瞬，她感觉到亮光又亮起来。

　　是谁换了烛火？这一刻司璃音脑子立即全无困意，她竖耳听着。

　　没有多余的声响，那重新出现的亮光她却明明能清晰地感受到。

　　司璃音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她便睁开眼。

　　灯光是亮的，面前人的模样却在眼里变得模糊。然而即便模糊，司璃音却认得他。

　　“是你。”司璃音起身，眼中有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万俟凛靠着床边坐下，深邃的目光看着司璃音，她的眸子上浮起一层薄雾，万俟凛心中有些心疼：“我的确太久没有见你。”

　　司璃音脸上浮现笑意：“其实也没有多久。你上次是大年三十来过……”

　　万俟凛“嗯”了一声。

　　司璃音担心万俟凛受凉，将被子一角盖在万俟凛大腿上，“最近很忙吗？我上次去墨香斋，见院子外面全是官员。”

　　“你去过墨香斋？”万俟凛震惊，“那为什么不找丛竹，让他送你进去见我？”

　　“恰好遇见一个小厮，他说你和丛竹都出去了。我便作罢了。”司璃音静静道。

　　万俟凛心中叹息，他早该想到司璃音是这样的性子：若他走九十九步，她可以走一步；但她绝不会再多走一步。

　　万俟凛揽司璃音入怀。感觉到怀中人的瘦削：“你瘦了。”

　　司璃音靠在万俟凛怀里。她不仅瘦了，她也太累了。虽然此时的软弱有些突然，但对象是万俟凛。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也许是可以尽情软弱的。

　　万俟凛的声音响在头顶：“看见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司璃音觉得心里暖暖的。看来万俟凛知道她今日去寿春宫，那他可知道她还被万俟渚轻薄？司璃音内心本是已经打定主意，不向万俟凛提及此事。不过这个主意的前提是，司璃音并没有想到今夜万俟凛会来。

　　“三王爷被太皇太后召进寿春宫，”司璃音试探说着，“那日那些朝臣也是因为此事才去墨香斋求见你。”

　　万俟凛点头，眉目里有不加掩饰的厌恶：“贪得无厌的是他们，左右逢源、妄想中庸的也是他们。”

　　“他们也有族人需要养活。折中需要中庸也无可厚非。”

　　“哼。”万俟凛便冷哼。

　　司璃音嘴角泛起笑意。其实方才她那句话，也只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设身处地为万俟凛想一想是司璃音故意的。虽然她知道，万俟凛最想得到的是自己的认同。

　　“三王爷一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司璃音紧接着问道。

　　万俟凛冷冷道：“本来我不将他放在眼里。不过既然他主动与寿春宫那位勾结，我便也不嫌弃他没分量了。你放心，我已谋划好，你静待着看好戏就行。”

　　“原来你早就没打算放过他。”司璃音轻轻道。

　　万俟凛颔首：“这条路上，不是朋友，便是敌人。党同伐异虽是贬义，但是事实。”

　　司璃音笑：“这样便好了。如今，我再给你一条伐异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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