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司璃音这话，那个下人的神色便变得开心了些。

　　“多谢冰璃夫人体恤，小的这叫这家伙进来。”

　　司璃音静静点头，冷眼看着门口，打算会会这个执意要自己的人。

　　“奴才见过冰璃夫人。”

　　司璃音却没有想到，这个人竟是云栖。

　　云栖换下了家丁的装扮，也许是因为今日出王府采买的缘故，他此时打扮得却像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士子。

　　唯一遗憾的只是眼不能视。

　　“我收到你的花了。”司璃音遣退了下人，静静问着云栖：“你怎么知道我会去王渝那儿？”

　　云栖笑了笑 ，回答得十分自然：“我只是见今日的花开得格外好而已。并不敢揣测夫人您的心思。”

　　司璃音当然不会信他的这种说辞。

　　“哦？”司璃音扬眉，“今天的那束花确实开得不错。”

　　“多谢夫人夸赞。”

　　从嘴风这么严密的人的嘴里自然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的。司璃音装作十分无意地看了看他这个时候的头发。

　　没有上次所见那块白色的皮肤。

　　“那你此时来，可是邀功寻赏？”司璃音淡淡开口问着。

　　“我怎么敢？”云栖沉沉地说着。

　　“我只是想告诉夫人，您一直要我做的香粉，已经有眉目了。”

　　司璃音惊讶地扬眉，“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没有做过，所以无能为力吗？”

　　“然夫人盛情所至。”云栖埋头说着，“我亦不能懒惰推辞。”

　　司璃音悄然恢复平常的神色，只点着头：“那好吧。尽快给我，若做得好，我自然是有赏的。”

　　云栖只轻轻笑了一声：“夫人以为我是想要夫人您的赏赐吗？”

　　司璃音轻笑了一声，定定地看着他：“若你只是个花匠，就该乐于我会给你赏赐。”

　　云栖却并没有被司璃音此时摄人的气势所压下去，嘴角甚至还噙着温和的笑意。

　　“夫人可能是没有见过不喜欢赏赐的花匠。”

　　“是啊。”司璃音就顺着他的话说着，“我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云栖，我所见到的你，只是这样一个不喜欢赏赐的花匠么？”

　　这便是挑明了。

　　司璃音倒真希望云栖就这样揭开他自己那副虚假的面孔。

　　云栖依然只怡然地笑着：“眼睛在夫人身上，夫人所见云栖如何，云栖也只能如何。”

　　“云栖只是个看不见的，而已。”

　　越是这样天衣无缝的回答，叫司璃音听着却越是生气。

　　“算了，你退下吧。”司璃音对着云栖没辙，只能没好气地先叫他退下。

　　“事实上，我今日出府，还给夫人您带了一件东西回来。”

　　云栖却不动身，只好整以暇地说着。

　　司璃音其实提不起丝毫兴趣，出于尊重还是将眼神重新移到云栖那方。

　　云栖此时双手盛的是个酒红色的圆形木盒。

　　“胭脂？”司璃音猜着，手却并不去接。

　　她只说着：“我是王府的冰璃夫人，首饰胭脂自然多得不胜数，何必还需要你买来来送？”

　　云栖点点头，声音虽然很轻，但听起来很坚定，他说着。

　　“话虽如此，但我需要知道夫人您对这些的喜好，才知道怎么做出您满意的香粉。”

　　司璃音一怔，她竟没想到云栖会是这个理由。

　　她只好慢慢接过这盒胭脂。

　　打开来，和一般的胭脂并无不同。司璃音有擦了一点抹在手背上，细细地闻着。

　　“有股茉莉的味道。”司璃音将自己鼻子探到的花香慢慢说了出来。

　　“不只是茉莉，这盒胭脂里还调有佛手柑，藿叶，所以有些苦味。不知夫人可否闻到？”

　　云栖又仔细说着。

　　司璃音点头，一边把胭脂盖上。

　　“这样便好，我向来是不喜欢太过浓烈的花香的。”

　　“夫人请放心，我记住了。”云栖于是颔首说着。

　　“只是，我喜欢的胭脂类型，初见你的时候我记得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司璃音将胭脂要还给云栖，一边狐疑地说着。

　　她还记得那天要笼花跑一趟将自己常用的胭脂香粉拿到畅春园去，惹得笼花一阵蛮不情愿的牢骚。

　　云栖只是点头，却也不接过胭脂。

　　“夫人看过的东西，我怎么敢在拿回？”

　　他又说着，“之前是奴才愚钝了，竟偶然忘记了夫人喜欢的胭脂香粉的味道。”

　　司璃音略扬一扬手，“那只请你这次千万要记住了。”

　　她顺手将这盒胭脂放到楠木的茶几上。

　　“我喜欢的香粉，是需要香而不烈，冷而不苦，清且不浮，淡而不虚。”

　　云栖闻言，脸上梨涡深深浅浅，只笑起来。

　　“夫人这十六字要求，听起来何其简单，做起来却何其难。”

　　“所以我才要你，这个出色的花匠，给我做香。”司璃音淡淡说着。

　　“奴才会尽力。”云栖再低下头，诚恳地回答着。

　　司璃音话音告落，此时只静静看着云栖：“你现在是不是又觉得我的要求太高，喜好太严苛了？”

　　云栖摇头，只淡淡应着：“既为要求喜好，若不深高严苛，只怕这要求人人可以达到，这喜好人人可以揣度。如此，再谈何要求喜好呢？”

　　他抬头，微微颔首，说话的方向正对着司璃音。

　　若是云栖的眼神有神，此时这个模样真是像极了能看得见的他正注视着司璃音。

　　他轻声说着：“夫人是人中龙凤，要求喜好自然不能与人揣度，也不可与他人相同。”

　　“人中龙凤？”司璃音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云栖，你这真是给我戴了好大一个帽子。”

　　“云栖怎敢？”云栖只说着，“不过实话实说。”

　　司璃音看了看，又起身扶着他先靠着椅子坐下了。

　　“夫人，这于礼不合。”

　　司璃音拍拍云栖的肩膀，再他坐好之后才离开他的身子。

　　“哦，怎么于礼不合了？”

　　“夫人是主子，我是奴才。在王府里，主子和奴才是不能同坐一室的。这是对主子的不敬的。”

　　“不敬？”司璃音轻声笑了笑，“现在是在我的冰璃馆里，大可不管那些。”

　　她前世毕恭毕敬，却没什么好下场。她到真想看看，这些贵族口口声声说得不敬，犯下究竟会是怎样的大罪！

　　“冰璃馆不也是在王府里吗？”云栖却淡淡反问。

　　司璃音便忽然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说得是了。看来，有可能，穷尽一生，我都不能让你在我面前堂堂正正地坐下了……”

　　“夫人？”像是听出了司璃音声音中的悲痛，云栖侧头疑惑地问着。

　　如果仔细听，其实可以听出此时云栖声音里强压的一份颤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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