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脸上一丝羞赧也无，相反十分坦然地说着：“鲜花变落红，我从旁人的描述里也能知道这些有多残酷了，看不见反而更好，并没有觉得可惜。”

　　“残酷的落红，也可以是一种缺失的美。”司璃音只这样说着。

　　云栖朝司璃音这边微侧了侧身子，微笑说着：“冰璃夫人此时仿佛又有所感概。”

　　“什么感概呢？”司璃音无声地笑了，“感概左右都是闲的。”

　　“只有闲人才有感概。”

　　“冰璃夫人何必妄自菲薄。”云栖摇头，只微微笑着。

　　司璃音看着他和煦的笑容，外面是那样的风雨飘摇，她的心中满大堆对他的疑惑，只因待在这个破败的小花棚里，司璃音不由得猜想着，云栖这样的笑容是如何产生的。

　　“好快啊，上午你来冰璃馆时还是艳阳高照，午时刚过便下起大雨，下到这时。”司璃音继续说着。

　　“是的。”云栖只点头，“这个季节就是如此，阴晴不定，风雨不歇，夫人请保重好自己身体。”

　　司璃音唇角扬起一定的幅度。

　　“若是来不及保重身体了呢？”

　　云栖皱眉，“夫人这是何意？”

　　这个云栖做戏倒是很专业。

　　司璃音便说着：“人的生命不就是只在一朝一夕之间的么？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这两个之中哪个先到来。”

　　“若是来不及保重身体，我就已经死掉了，那怎么办？”司璃音其实也并不是很喜欢做这样的假设，但她现在更急切的是想要套出云栖的话。

　　“雨天果然和夜晚一样，更容易让人心生感概。”云栖只笑了笑，他说着：“夫人洪福齐天，大可不必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司璃音摇头，“若我坚持要想，而要求你确实要答呢？”

　　“若真的夫人离开，爱你之人会黯然神伤，恨你之人会鼓掌称快。”云栖便淡淡回答着。

　　“不过，这是所有人离开之后，都会发生的事情。”云栖又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那你呢，我是在问你。”混着满天瓢泼的雨声，司璃音的这句话竟像是诘问了。

　　云栖偏头，像是像是想了一会儿。

　　他慢慢说着：“对于我，会是缺少了一个知己。”

　　其实司璃音更想问云栖的是：我死了，你会不会很高兴？因为得偿所愿？

　　云栖放下花铲，慢慢走到司璃音的面前，

　　“对于我，会是缺少一个难得的知己。”

　　云栖便这样重复着。

　　这么说他的言下之意是不会害自己的吗？司璃音愣愣看着面前的云栖，想着。

　　她眸色一动，由袖兜里拿出了那个朱红色的木盒。

　　“我来，是将这个还给你。”

　　“什么？”云栖便凝神问着。

　　“胭脂。”司璃音伸出手，想将它交到云栖的手上，“你上午拿到冰璃馆的胭脂。”

　　云栖脸上和煦的神色一变，却并不伸手去接。

　　“夫人可是不满意？”

　　“是的。我后来想了一下，觉得这种香味，并不适合我。”司璃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

　　她又将手伸过去，云栖仍是不接。

　　“送给夫人的东西，夫人即便不喜欢，云栖也不能收回。”

　　司璃音叹了口气，心想：我都搞不清楚你背后是哪尊大佛呢。也搞不清你这盒胭脂究竟怎么得来的，我又怎么敢要？

　　“我不适合这一款，你可以把它给有需要的人。”司璃音口头上只能这么说着。

　　她去拉起云栖的手，想牵住云栖的手接住这盒胭脂。

　　云栖却猛地发力，将司璃音的手撒开。

　　“嘣”的一声。

　　胭脂摔到地上，泥泞的泥地上。

　　“云栖的手上有泥，怕是染脏了夫人的手。”云栖气势铿锵地说着。

　　司璃音皱眉看着云栖，再看着地上摔成两半，沾满泥泞的胭脂盒。

　　这可是实实在在白花花的纹银啊！

　　“我真是……云栖，我头一次觉得你竟然这样迂得可怕。”

　　司璃音皱眉，情不自禁地抱怨。

　　“对不起。”云栖只这样说着。

　　“夫人请先回吧。”云栖淡淡说着：“雨越下越大了。”

　　司璃音心里有些生气，撇着嘴：“好，我走。”

　　云栖什么都再也没说。

　　司璃音一言不发，重新套上斗笠，转身立即就走。她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什么都没套出来，反而自己还憋了一肚子气。

　　不过司璃音只似恍似忽明白了一件事。

　　也许云栖不会害她。

　　不过也只是也许。

　　因为连司璃音自己都无法永远确信自己。

　　司璃音埋着头，深一步浅一步走在返回冰璃馆的路上。

　　雨势越下越大，雨声便一直在司璃音耳边“哗哗”地响着。

　　司璃音方才出门得急，并没有带伞，只凭着一股子气到了畅春园。

　　然而现在她却不得不再仔细看看这漫天的雨帘。

　　稍作休息，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整个王府虽然整体风格偏严肃，但唯一让司璃音察觉到庆幸的是，王府之中还是设有几处活泼的亭子的。

　　亭子刚好可以用来此时她避雨。

　　司璃音快跑了几步，便急忙跑到了就近的亭子里。

　　好歹，此时不用那么慌张了。司璃音取下自己的斗笠放在一边，也许是因为雨太大，她的头发都有些淋湿。

　　司璃音站在亭子中央，大雨中她仿佛站在孤岛上。

　　直到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夫人――”

　　这声音十分陌生，以往司璃音都是从未听过的。她迅速转身，看见一个穿着黑斗篷，带着黑斗笠的人。

　　“你是谁？”

　　司璃音很镇静。

　　“属下呼峪，为夫人送伞来。”

　　司璃音根本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异常沉稳。

　　“呼峪？”司璃音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她旋即摇头：“我不管你是呼峪，又还是呼金，我都不认得你。”

　　呼峪依旧语气平稳地说话，漫天雨色和司璃音的质疑好像都无法打动他。

　　“夫人以后就会认得属下。今日雨大，属下给夫人送伞来。”

　　司璃音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只狐疑地看着他。

　　司璃音虽然心如胆战，但却并没有多害怕！因为这可是在万俟凛的五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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