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了下来,容修让云意在上面呆着,他则下车,和鸦青一起往后走。
远远的单从身形上面来看,他认出来跟着的人是昨晚集市上发疯的男人。
容修觉得事情奇怪,但他并不是那种畏惧胆小的人,越是奇怪诡异的事情,他越是充满兴趣,越发的想要挖掘出背后的真相,明晓对方的意图。
所以,眼前的男人,是想干什么?
他们到达跟前,对方并没有立刻扭头逃跑,也没有熟稔的和他们打招呼,更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的害怕和胆怯,他的目光里带着疑惑,迷茫,容修视线下移,注意到他的衣服,和昨晚不同,猜测出他清醒过来后,给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
只不过,他为什么跟过来?
容修看着男人,男人也在看着他。
彼此势均力敌的打量,谁也测不出谁的深浅。
事情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容修摸不透对方底细,索性作罢,他唇角微微讥诮的勾起,温声问道,“不知这位老人,您有何贵干?”
男子头发花白,脸上皮肤却看起来没有那么沧桑,他拿不准年纪,又不敢冒昧询问,就只能看到什么称呼什么。
谁知道,他在说完这番话之后,那男子居然嘤嘤嘤的哭起来。
大老爷们落泪,容修见过,大多都是无声往下掉,像是他这么忸怩隐忍的,还是第一次,但此刻的他,却并不觉得好笑,联系到他的悲惨境况,反而被深深感动。
疯癫男子在哭,容修不说话,就静静的等着。
倒是鸦青觉得无语极了,他压低了声音,在容修耳边低低的道,“王爷,我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脑子有病的!”
“你觉得真没错。”容修斜了他一眼,“他还真是个有病的。”
“……”鸦青更加疑惑不解,“那王爷咱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不如赶快上路吧?”
“他为何独独跟着我们,一路追随,定然是想有什么要说的。”容修低头,美目微垂,一丝不苟的整理着衣袖,继续说道,“艆州那边斗的正热闹,巴不得本王晚点回去的才好,既然他们这么期待,那就顺了他们的意思,看看能不能闹翻天,所以,有的是时间,在路上慢慢耗。”
耗时间他没意见,至于跟一个疯子耗费吗?
鸦青当然看不穿其中曲曲折折,他更不知道容修盘算的是容老将军的去世,只能闷头闷脑的,杵在一旁,脸色不愉的警惕看着那男子,生怕他忽然对容修偷袭。
男子哭着哭着,打了个嗝,谁知道就是这之后,他忽然从地上坐起来,一把抓住容修的胳膊,弯腰凑近了,巴巴的问,“将军!将军你没死?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将军?
容修觉得事情赶巧凑在一起,他不由得脱口而出问,“什么将军?容将军?”
“是容将军啊!不!你!你快跑容将军!你不能回来,这边有人要杀你!”
有俞珩在前,如今又碰上这个人,容修反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顺着疯癫老人的话,试图想要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压低了声音问,“不!我不走,你说谁要杀我!”
“别管这么多了!他们要杀你!你快跑!跑的远远的就好!”疯癫老人显然是入了戏,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巨大的力气,推着他就往外赶,容修常年习武之人,猝不及防之际,竟然被推出了三米多远。
他站着没动,那疯癫老人用手放在嘴巴两旁,大声的道,“跑啊!”
话说完后,他猛地直挺挺躺在地上,浑身绷紧,脸色低沉,他眼睛睁的圆圆的,嘴巴用力向下抿着,表情时而紧张,时而痛苦。
“主子!”鸦青将手放到刀鞘上,“他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现在动手!”
“且慢!”
容修忙不迭伸手制止他,小声的说道,“先不要慌…他好像还有话要说,听听他说什么!”
疯癫老人疯狂摇头,像是个失控的拨浪鼓,他一边摇头还一边说,“我是不会说的!我是不会害容将军的!你们休想得逞!”
“啊!不不不!容将军不会死!”
“容将军快跑!他们嫉妒你,他们害怕你…所以才要杀了你!”
“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就躲得远远的……那个人力量十分恐怖…你斗不过他的……”
他撕心裂肺的喊着,直到声嘶力竭,最后一闭眼,两腿一蹬,在地上再无动静。
“啊!”
云意早就被吵到了,悄悄出了马车,就看到他发疯的那一幕。
后背满是冷汗的看完了他发疯,当看到他双腿一蹬的时候,她吓得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尖叫出声。
他不会是死了吧?
“云儿?”容修听见声音,关切的叫她名字,随后大阔步的朝着她走过来,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管旁人在额头重重亲了口,“你没事吧?不要怕,不要怕,有为夫在。”
“他还活着吗?”半晌后的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嗫嚅的问道。
“回王妃,还活着。”鸦青看见他胸口起伏,为了证明自己的结论,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容修看她眼泪往下掉,无奈的替她擦了擦,“哭什么?被吓坏了?放心,他不过胡言乱语,不必当真的。”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云意抿了抿唇,“既然他是个线索,那么算是为了保护他,我建议我们带他一起上路。”
“可他……”
“我相信你总有办法能带上他。”
“好。”
云意态度坚决,容修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发生争执,更何况他的确原本就打算带他上路。
这个疯子,远不止是他们看到的那样。
或许,从他的身上,能够挖掘出来一个惊天的秘密,一个和父亲去世有关的秘密,一个从十多年前就开始深埋下,一直不见天日的秘密。
但…
他坚信,只要做过的事情,都会有痕迹,所有的秘密,都会有一天暴露在阳光之下。
至于何时才会暴露,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区别。
因为要带疯男人上路,容修命令停下马车,让鸦青去固安县再另买一辆马车,又多雇了个车夫。
他们把疯男人敲晕了,随后关进马车里,前半段路,还算安稳。
到了后半段路,正是临近黄昏时分,马车里的疯男人幽幽转醒,发觉自己被困后,像只失控的野兽,砰砰砰不断用力的敲打着车壁。
“开门!”
“开门啊!”
“有没有人啊!”
紧跟着他一脚又一脚的踹在车门上,在宁静的山路上,动静声在宁静的山道上,特别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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