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雀鸣馆茶馆开张,所有茶水糕点买一送一,
大家快进来尝一尝喽!”
茶馆外一少年扯着嗓门吆喝着,雀鸣馆里里外外挤满了客人。
“藤儿,快先别吆喝了,客人都满了,进来帮忙!”
“妥了云娘!”
恒藤挤进人群,看着戚小云正站在柜台前手中拿着算盘,忙的不亦乐乎。
“让一让,我说都让一让!”
胡橡端着糕点茶水刚从后厨走出来,便被涌过来的人群险些撞到一边。
“喂,谁准你对客人这般凶的?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眼见胡橡目露凶光,戚小云立马呵斥道。
“没有...没有...我哪敢....”
胡橡一见戚小云生气了,赶忙换上一张笑脸。
“我说各位都让一让,上茶了。”
“唉唉唉,你别踩我的脚啊!”
“这是谁家的小娃娃,能不能看看紧啊!”
“那里是后厨,休要乱闯!”
恒藤隔着人海瞧见胡橡一脸受气模样,
记起几年前,这家伙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山匪头子,
如今却落难成了茶馆里低三下四的雇佣伙计。
不过却也算不得雇佣,毕竟戚小云并未付给他工钱。
“爆竹,爆竹啊!后厨让马婶先忙活着,你先出来招待客人。”
“好!”
女子应声撩开帘子,角落里一道目光随着她的出现,便寸步不离的紧紧跟着她。
见客人虽多,她却不似别的伙计那般手忙脚乱,
依旧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安排好每一桌的茶客。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如一道清风般袭人。
“如玉姐姐来了。”
恒藤瞧着如玉带着夫君已站到门外。
“太好了,又有来帮忙的了!”
戚小云从柜台中挤了出来,如玉前脚刚踏进门,
后脚便被拉扯进了后厨。
“云姐,我是来喝茶的...”
如玉一脸尴尬。
“喝什么茶,没瞧见我们忙得焦头烂额的吗?快来帮忙!”
“哦...”
她无奈的应了下来。
唉!终于明白什么是一日为奴,终生为婢了。
“如玉呢?人不是来了吗?”
爆竹忙着招呼客人,刚还听见恒藤喊了一句,
一抬头便不见了如玉的人影。
“后厨帮忙呢!”
戚小云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
“人家是来捧场的,你却将她推去后厨帮忙,
这样适合吗?”
纵使过了这么多年,戚小云依然改不了这当惯了主子的毛病。
瞧瞧胡橡便知道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天天被她吼的跟街边卖糖葫芦家的小孙子似的。
“那我等会分她点工钱不就行了?”
戚小云被爆竹这么一说,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那需是双倍。”
爆竹故意戏弄她。
“双倍?那我不用了...”
果然一提双倍工钱,戚小云立马变了脸色。
“如玉啊,出来喝茶吧,不用帮忙了!”
她赶忙挤进后厨。
“爆竹,恒沅哥哥也来了。”
恒沅自几年前跟着铎亲王后,恒府家眷被流放时,
便被铎亲王用调包计保了出来,改名换名跟在铎亲王身边,
如今名唤李沅,官居朝中四品。
“你怎么大老远的赶来了?”
爆竹放下手中的活将恒沅迎了进来。
“自然是来捧捧场了,不过这茶馆有你坐阵,
还担心生意不够红火吗?”
望着眼前的女子,她容颜依然俏丽,
举手投足间却更为沉稳,一双大眼如初,只需眨一眨,
便没有解不了的难题,这些年来,自己与他们一直走动频繁,
却也皆是因舍不得眼前佳人。
“快进来坐吧,晚些便没位置了。”
她招呼恒沅与如玉夫妇坐在一处,自己又转身进了后厨。
“诶诶诶,你们说云娘何时才能正眼瞧一眼胡大哥啊?”
恒藤借着擦桌子的功夫凑到几人面前。
“我看是没什么机会,不过胡橡大哥人也蛮好的,
又是云姐的救命恩人,瞧着自从胡大哥剃了胡子后,
看起来也蛮像忠良之后。”
如玉小声与众人嘀咕着。
“你这究竟是夸他还是在损他?”
恒沅无奈的摇了摇头。
“胡橡留在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朝廷近来局势不稳,
已经清了好几个山头的寨子,好在胡家老小早已金盆洗手,
才不至于被连根拔起。”
“局势动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玉追问道。
“皇帝病重,已有时日。”
“皇帝病重?”
如玉差点惊呼出声,赶忙捂住了嘴,
心有余悸的朝后厨望了一眼。
“茶来了!”
爆竹端着茶走了过来,瞧见如玉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有...”
如玉灿灿一笑,接过茶杯。
皇上才多大岁数啊,怎么会病重呢?
莫非是遭人陷害?罢了,这消息我可不能告知爆竹,
以免扰了她的心神。
临近中午,客人终是慢慢散去,几人才有闲暇坐下来歇息一会。
“真是想不到,这茶馆的生意这般红火,
我昨晚还担心今日会门可罗雀呢...”
戚小云瞧着这一上午的进账,不由得眉开眼笑。
虽说这茶水和糕点是买一送一,但因事前她们已经抬高了价钱,且赠送的糕点和茶叶都不如原有的价高,
却也仍是小赚了一笔。
“要我说,这家里有个聪明的脑袋瓜,才是经商的本钱!”
戚小云摸了摸爆竹的头,笑的颇为得意。
“那我们这些出力的就不算了吗?”
恒藤与胡橡也是跟着忙活了一上午。
“算算算,晚上我做东,一起去城东新开的满月楼吃饭!”
哎呦,铁公鸡拔毛了。
满月楼可是城中最大的酒楼,也不知这老板什么来路,
一间酒楼却富丽堂皇,装饰的如宫殿一般。
恒藤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我就不了,下午还有公事要忙。”
恒沅站起身来与众人告别。
“真是个大忙人啊,好歹恒家还留了条血脉在朝中...”
戚小云望着恒沅的背影叹息道。
遥想恒府在奚遽曾是何等威风,如今却正应了那句国破家亡。
傍晚,一行人酒足饭饱从满月楼出来。
“你说,这老板为何免了咱们的饭钱?”
如玉甚是不解。
刚刚几人吃完饭结账时,却被伙计告知
老板交代过了,不许收他们的钱。
“你们有谁与满月楼的老板是旧相识吗?”
“没有...”
“从未见过...”
众人纷纷摇头。
“许又是谁看上了云姐的美貌,以此来借花献佛呢!”
如玉话音刚落,胡橡便立马不干了。
一听到有人要打戚小云的主意,顿时气急的吼道:
“我倒要瞧瞧谁敢!”
戚小云听罢却也没作声,只不明所以的勾了勾嘴角,似对胡橡的话并不反感。
众人一见两人有戏,又开始你来我往的为他们牵起红线来。
正在几人闹成一团,却忽然听见城西传来阵阵钟声。
“咦?钟怎么响了?”
“是城西枫和寺。”
“这是...丧钟...”
“皇上驾崩,即日起举国大丧,着素服,戒百戏,
忌嫁娶,直至守丧完毕!”
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通信使穿梭在大街小巷向百姓们昭告。
“皇帝?驾崩了?
先前不是还说重病吗?”
如玉瞧着爆竹的脸色越发惨白。
“还不跪下?”
戚小云拉着如玉跪下身来,马蹄所到之处百姓皆跪拜在地。
爆竹站在人群后,听着耳边的阵阵钟声。
“他死了?怎么会!”
悲痛渐渐袭上心头,跟着眼前一阵眩晕,向后踉跄倒去。
她闭着眼睛却感觉到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自己,将她稳稳接住。
“怎么?满月楼的饭菜不和胃口?”
当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如一道闪电劈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愣在原地,脖子却僵硬住了不敢回头。
“吓到了?”
他嗤笑一声,腰间的胳膊搂的更紧了些。
“你...你怎么会在这?”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原来,他没死。
“假死这一招,你不是早就用过了?”
“为何?”
他为何要这么做?
“江山不要了,便来寻你。”
“当真?”
她转过身来,见他丝毫未变,
望着她的眼神如从前一般柔情。
“舍得放下皇位?”
“我将皇位传给了二弟,至于如何治理,便是他的事了。”
“这般不负责任?”
她终于缓过神来,竟奚落起他道。
“他定会比我尽心尽力,我心中有牵挂,做不成好皇帝。”
“日落山下的杏花林是你栽的?”
“月初便去,每一棵,都是我亲手栽的。”
“明知是座空坟,为何还总是去?”
她靠进他的怀中,触摸到他心脏的跳动,
才能感受到这一切并非幻境。
“睹物思人。”
“今后便不走了?”
她抬头望着他的眼。
“你在这里,我便哪都不去。”
他吻了吻她的眼角,却吻到了一片微润。
“放弃了江山,不后悔?”
她止不住的哭泣。
“放你走后,我才夜夜后悔。”
他轻轻的为她拭去眼泪。
钟声停止,一行人站起身来,
回头却不见了爆竹的身影。
“人呢!爆竹不见了!”
“会不会寻短见想不开了?”
如玉大呼不妙。
“快!快分头去找啊!”
戚小云急的满面通红。
一行人在街角四散开来,慌乱到处寻人。
而他们身后的满月楼屋顶上,一男一女正相拥而坐。
“月亮出来了...”
女子望天轻叹。
“今晚正是圆月。”
“你又过生辰了。”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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