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个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人，是很难说出拒绝的话的。
于是三人都去了。
虽然有好几个县都挨着大海，但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修建盐田，经过综合考虑之后，姜丽华选了海岩县。
此行他们带了三百多人，主要是用来对付海寇的，不过为了深入考察民情，他们并未与大部队同行。
“路上人还挺多的嘛。”玄远撩起马车窗帘往外面看了两眼，“看来百姓还是挺信赖我们寨子的。”
他很喜欢用“我们寨子”称呼隐龙寨。
但姜丽华在画船只构造图，景戎在看书，两人都没理他。
玄远也没想过得到什么回应，自言自语了一小会之后，他对路人的兴致消失了，转而问起日晒盐提纯的问题。
“姜姐，你前天说的盐酸氯化钠是用什么制作的……”
这个问题姜丽华就不得不回答她了，所幸她的化学知识没有全部忘光，能够给他讲解一下原理，至于玄远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折腾出来，就得靠他的悟性了。
化学实验需要用到的玻璃器皿，玄远已经烧了出来，可惜他们没有电，没法做电离什么的。
要是还能捡个物理学家就好了。
但姜丽华也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了，科学发展的过程很漫长，不可能一蹴而就，历史有它的规律，不是想扭转就能扭转。
她得知足。
因为光顾着回答玄远的问题，不知不觉就冷落了景戎，景戎也没说什么，但一天比一天阴沉的脸色，就连玄远这个满脑子化学反应的呆子都察觉了。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对我有敌意？”某天趁着景戎下车的时候，玄远偷偷对姜丽华道。
“错觉。”姜丽华毫不犹豫道，“他的敌意应该是针对海寇的，我们很快就到海岩县了。”
“是这样吗？”玄远半信半疑。
“嗯。”
于是玄远把这件事甩到脑后，继续跟姜丽华探讨科学问题，从日晒盐讨论到各种海产品，心潮一日比一日澎湃，恨不得马上钻研海洋这座大宝库。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早就被景戎杀死一千遍了。
海岩县还没有海寇出没的消息，但根据之前的情报，姜丽华推断，这应该是海寇的下一个目标，如果对方敢上岸，她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些人全部留下，不让他们回海岛了。
却没想到，自己刚到海岩县就被海寇盯上了。
范一在茶馆听着小曲喝着茶的时候，不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差点丢了魂。
街对面的客栈门口，一个小娘子正从里面走出来，小娘子大概十五六岁，腰细腿长，肌肤白皙，五官精致，眉眼灵动得跟小狐狸一样，走起路来英姿飒爽，完全是照着他喜欢的模样来长的。
站在他身后伺候的手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明白老大的心思，哈腰道：“大哥，我这就去打听一下是谁家小娘子？”
“嗯。”范一应了一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小娘子。
手下飞奔下楼，去对面客栈打听了一番，很快就赶了回来，汇报道：“大哥，打听清楚了，是早上刚到海岩县，在对面客栈投宿的小娘子，姓姜，和她同行的还有两个青年男人，和她不同姓，不知道什么关系。”
范一品茗的手顿了一下，“姓姜？哪个姜？”
“生姜的姜。”
“另外两个男人什么名字和模样？”
“模样？”手下有点懵，难道老大口味变了？“应该是普通模样吧，店小二没特别说到。”
“弄清楚。”
手下了解清楚之后，再次汇报：“大哥，那两个男的一个姓左，一个姓方，姓左的样貌极其普通，姓方的长得还算清秀，但人似乎有点痴呆，刚到客栈就嚷嚷着要去海边寻宝。”
“这样……”
范一沉思了片刻，喝完杯中茶，让手下结账走人。手下怔了怔，“大哥，那个小娘子？”
“先等一等。”
等什么？手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范一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不敢问，给完钱迅速跟了上去。
……
景戎和玄远各自去办事了，姜丽华一个人在海岩县逛街。
海岩县已经恢复正常运转，不过毕竟之前元气大伤，所以街上不是很热闹，有不少店铺关着门，不过人们脸上都带着喜意，可见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
在这样喜气洋洋的气氛里，街头跪着的一脸苦大仇深的青年就相当扎眼了。
青年背后绑着一块高过人头的木牌，活像牙行等着别人挑选的奴才，牌子上写着“卖身报仇”四个大字。
他身前的地面上摆着一张宣纸，姜丽华走近看了看，上面写着几行字，大意是他妹妹被红叶帮帮主掳走凌虐致死，若有人能帮他杀了红叶帮帮主，他愿意卖身为奴，效忠一辈子。
有不少当地民众站在周围围观，从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姜丽华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个青年叫做倪明朗，倪家是海岩县的造船世家，祖上曾经显赫一时，但随着海寇崛起，出海的人日益减少，船只订单大幅度下降，倪家造船坊难以维持下去，唯有遣散工匠，卖掉工坊。
不过造船的手艺倒是一代传一代保留了下来，倪明朗便是这一代的当家人，据说造船天赋比先人还好，邻近几个县的人若有想要好船的，都会找上他。
倪家人丁不太旺，一连九代都是单传，到了倪明朗，好不容易有个妹妹，因为父母去的早，他和妹妹是相依为命长大的。
岂料妹妹及笄那年，红叶帮来海岩县掠劫，妹妹刚好在外踏青，便被掳了去，从此音讯全无。
这几年，倪明朗跟个疯子一样，船也不造了，家业也不管了，一听到有红叶帮出没的消息，便追过去，却始终没有救出他妹妹。
本县的人也是看到他写的这个说明，才知道他妹妹已经死了。
“落到海寇手里，早就应该明白只有这么个结果的了，怎么就看不开呢。他要是卖身为奴，倪家的脸可就丢尽了。”
“是阿，而且谁有本事杀得了红叶帮帮主啊，我看就是隐龙寨也没那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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