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四溅开来，最远的落到隐龙寨等人脚边，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若不是姜丽华让他们退后，他们就要被这些碎片击个正着了。

　　烟幕另一头，城墙上，薛老六趴在墙头问手下：“倒了多少人？”

　　“看、看不清楚。”手下战战兢兢回道。

　　“废物！”

　　薛老六不满地抓了另一个人来问：“你说，倒了多少人？”

　　那人犹豫了一下，也回了句：“没看清楚。”

　　实际上他们都很清楚，那些玻璃并没有击中对方任何一个人，他们花了大力气布下的陷阱失败了。

　　但没有人敢在这当口跟薛老六说真话，带来坏消息的花刺子模信使是不受欢迎甚至会被砍头的，薛老六就是听不得真话的暴君。

　　一连听到好几个人都说看不清楚，薛老六暴跳如雷：“你们的招子都是长来当摆设的吗！这么点距离都看不清楚，全他娘是废物！”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他模仿姜丽华施展的计策没有奏效，凌云县的情况和当初黑云寨的不一样，这里地形开阔得多，对方也没有在屋子里睡觉，给敌人投放火雷的机会。

　　要承认失败总是艰难的。

　　不过留给他发脾气的时间非常短暂，隐龙寨的人用火团开路，引爆了所有埋藏在地下的火药瓶，整个凌云县都弥漫这硝烟，如同新年时放了满城鞭炮一样。

　　在隐龙寨的人进城那一刻，薛老六就命人放箭，他们的箭都是铁箭，力度非常大，足以贯穿两个人，而隐龙寨的人携带的多半是竹箭，只有少数是弩弓，薛老六自认在武器上胜他们一筹。

　　他手上的铁箭，不用说，自然是他带人铸造的，矿石便来源于黑云山，黑云寨覆灭之后，黑云山的铁矿便被归凌云县所有。

　　但因为县令被经济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一时半会没顾上开发铁矿，只是让人封存起来，这就给了薛老六等人可乘之机。

　　在各地流民大规模攻城之前，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时局的变化，开始召集人手做准备。

　　那时候他一无所有，什么都无法许诺他们，唯有煽动他们：“只要攻下凌云县，黄金、白银、女人、好酒，你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以这样的办法聚拢到身边的自然都是无耻之徒，他们生性残忍，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打斗对他们而言如同烈酒一样醉人，他们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靠着这股命都不要的狠劲，他们如愿地破了城，得到了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如今，为了守护所得，他们绝不会后退半步。

　　“杀啊！干掉这帮婊子养的！”

　　在薛老六的呐喊之下，流民如潮水一般从墙头上涌下来，朝隐龙寨的人扑过去，而弓箭手在城墙上为他们掩护。

　　他们的战斗没有任何章法，只是凭着一股蛮劲往前冲，却让姜大山都为之苦恼。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姜大山战斗经验丰富，不过这些经验都是高手过招，有章可循，骤然被流民冲撞，他有片刻茫然。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调整队形，没有和流民正面硬扛，毕竟他们的人数没有对方多。

　　但他们有敌人没有的优势。

　　战斗进行不久，薛老六就发现有点不对劲，隐龙寨的人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东躲西蹿，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倒下，他这边的人数却越来越少，不多时就倒了一大片。

　　“怎么回事！”他怒骂道，一个手下惊恐地回复道：“头儿，他们的箭有毒！”

　　什么？！

　　薛老六观察了一下，果然发现他这边的人只要被对方的箭射中，不管是射中手臂还是大腿，或者只是擦肩而过，都会很快倒下。

　　这一大发现让他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喊道：“卑鄙！无耻！”

　　竟然在双方对战的时候用毒药，隐龙寨的人果然比他很多了，早知道他也在箭头上涂抹毒药。

　　——然而他并不知道怎么配置让人瞬间倒下的药。

　　“很好，这是你们逼我的！”

　　眼见己方就要落败，薛老六亮出了终极杀招。

　　五十多个妇人和孩子被押上城墙，所有人脖子上都架着一把刀，薛老六冲城内大喊了一声：“住手！再打我就杀了他们！”

　　姜大山抬头望见这一幕，眼睛瞬间血红。

　　“畜生！”

　　蹂躏了一整座城池也就罢了，竟然还把妇孺当做人质，他们究竟把自己当什么，又把别人当什么？

　　若是一般人，说不定就依薛老六所言停战了，但姜大山不是一般人，他在北疆打过比这更残忍的战役，领教过北狄人的兽性，深知他们此刻若是放下武器，非但解救不了凌云县的百姓，就连他们自己和家人，也将会丧命。

　　只有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办法。

　　“继续！不要犹豫！”

　　薛老六看着没有半点犹豫挥刀的隐龙寨人，眼里划过些许茫然，他打听过隐龙寨，知道他们在昌明县的所有作为。

　　他们不是非常爱惜羽毛，假仁假义地照顾城里的百姓，想方设法替他们解决生计问题，不让任何一个人饿死吗？

　　怎么到了凌云县，就对这些妇孺的性命半点都不在意？

　　是因为不想受威胁，还是不相信他会对这些妇孺动手？

　　若是后者，他们可就太天真了。

　　他薛老六从来不是妇人之仁的人。

　　“一个不留！”他狞笑着下了命令，不让隐龙寨的人见见血，他们是不会明白他的决心的。

　　五十个手下举起手中刀子，便要一刀砍断这些妇人和孩子的脖子，然而就在他们举刀的瞬间，箭矢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击中他们的右手腕。

　　刀柄瞬间脱手，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轮箭矢，这次击中他们所有人的脖子，每个人都睁着圆眼，来不及看清自己的敌人在何方便倒了下来。

　　薛老六瞳孔骤缩，心脏紧紧缩成一团，在第一支箭矢出现的时候便趴倒在地上，射向他的箭矢落空。

　　他却来不及为之庆幸。

　　因为，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手中的长刀正对着他的脖子，眼神如同看腐坏的动物尸体一样看着他。

　　“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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