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宋云山淡淡道。

　　不管白百富和其他人如何哀求，他都不为所动，白百富只能眼睁睁看着衙差把白家人带过来，天一亮就被赶出城，其他人亦然。

　　至于被扣起来的护卫，宋云山给了他们两条路，若跟着离开，可以马上释放；若留在昌明县，需服役三个月，但他们的卖身契作废。

　　白百富一听到他给的这个选择，心里就凉了半截。虽然不是所有护卫都有卖身契，但至少半数有，这些是他最信任的人。

　　卖身契一旦作废，他们就自由了，有谁会放弃自由跟着他们颠沛流离过日子？

　　果然，如他所料，七成护卫都选择留下来，只有三成跟着走，这三成要么是府里的家生子，要么是娶了府里丫鬟的。

　　就这么几十个护卫，出了城能护得住他们吗？

　　再不情愿，白百富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他是最清醒的人，被赶出城后没有和其他家一样挤在城门抗议，而是迅速下令离开昌明县，不然各路劫匪得到消息，怕是会在路上设下埋伏。

　　可以说，这个预判救了白家一命，虽然后来也遇到了小波土匪，但没能打过护卫，损失了一点人手，好歹保全了家人性命。

　　等他安定下来，听说其他家离开昌明县不到半天，就被大波土匪劫杀了，一根苗子都没留下来。

　　他们这些被煽动的人家可以带着财物离开，身为罪魁祸首的韩家人就没这个待遇了。

　　看在韩开明的份上，宋云山没有杀韩天琦，为了避免浪费粮食，也懒得让他服役了，直接把韩家人驱逐出昌明县，除了身上的衣物服饰外，其他东西，包括马车，都没让他们拿。

　　韩家人把宋云山和隐龙寨骂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但除了过过嘴瘾，什么都改变不了。

　　唯一感到高兴的就是刘春芳了。

　　被姜丽华嫁给韩天琦之后，刘春芳就天天过着炼狱一样的日子。进了韩家没几天，她就被宣布死亡，实则被关在地牢里，韩天琦一不高兴就到地牢里折磨她。

　　各种听过的、没听过的刑罚她都受过了，多少次险些死了，又被救活了，然后继续受折磨。

　　她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招惹韩天琦，如果她安分守己地留在隐龙寨，讨好姜丽华而不是跟她作对，现在风光的不就是她了吗？

　　可她偏偏爱慕虚荣，嫉妒姜丽华过得比她好，一头撞到韩天琦手里，被他利用了个干净还去了半条命。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见天日，迟早会死在韩天琦手里，没想到韩家居然被抄家，还被逐出城了。

　　衙差来得太快，韩家人没来得及对她和其他被关在地牢里的人做什么，就被赶出了韩家大宅。当她被衙差带出地面的时候，刺目的阳光让她阵阵眩晕。

　　“我居然还能看到太阳。”

　　她自嘲道，抬手遮住阳光，只听见衙差对她道：“你们自由了，可以回家了。”

　　家？

　　她没有家了。

　　她爹受她牵累被赶出隐龙寨，肯定恨死她了，说不定早就离开昌明县，去别的地方了。

　　而她自己，她摸了摸伤痕累累的面庞，心情瞬间灰暗，她差点忘了，韩天琦已经毁了她的容貌和身子，她如今的身体虚弱得连八十岁的老太婆都不如，光是保持站立就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死了干脆。

　　这样的念头一闪，她顿时了无生气，肩膀缩了起来，忍不住后退，不远处有根廊柱，只要一头撞过去，就能一了百了了。

　　人们会以为只是死了个糟婆子，不会知道这是她，这样，就能让她爹少丢一次脸了。

　　当她正要冲向廊柱的时候，一道激动的声音传入耳中：“小芳！小芳！你在哪里？爹来接你了！”

　　熟悉到让她永生难忘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眼神焦虑地扫视着从地牢里出来的人，她僵在了原地。

　　她爹怎么头发全白了，脸上还满是皱纹，看着像是老了二十岁一样……

　　近了之后，刘木匠走到她面前，迟疑道：“你是小芳对不对？”

　　刘春芳眼眶瞬间湿润，好在披头散发，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不是，您认错人了。”

　　声音粗劣得跟乌鸦一样，连她自己都觉得刺耳。这是韩天琦让她吞火炭的结果。

　　刘木匠却坚定起来：“你是小芳。”

　　他张开手，想要抱一抱刘春芳，刘春芳想要避开，却忘了自己虚弱不堪，不过晃了一晃就往侧面摔去，刘木匠一把扶住她。

　　“小芳，你别怕，韩家已经倒了，你跟爹回家好好过日子。”

　　“我不要！”刘春芳声音陡然拔高，面目也狰狞起来。

　　“谁要跟你回去！你看看你，老成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怎么养我，我跟你回去喝西北风吗！我就是死在韩家也不想走！你给我滚开！”

　　这样说，爹就会走了吧。

　　她如今一身伤病，跟他回家只会给他添麻烦，她不想拖累他了。

　　吼完之后，她却看到，两行泪水从她爹眼中滑落。

　　“对不起，是爹没用，现在才来接你，对不起……”

　　她瞬间泪目。

　　再也站立不住，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爹那么好，为什么她现在才知道……

　　刘木匠蹲下来抱着她，父女俩抱头痛哭了半天，才搀扶着离开。

　　……

　　昌明县的大户人家说被逐就被逐了，这让其他县蠢蠢欲动那些人家歇了心思，不敢再为了分地闹事了。

　　人在屋檐下，就要学会低头啊。

　　土地改革顺利推行，农民全都分到了地和农具，只差粮种，就可以开始耕种了。

　　隐龙寨并没有多余的粮种，为此姜丽华联系了阎奕，请他帮忙从各地高价购买粮种，勉强凑够了三县所需粮种。

　　农具成本不高，铁矿是现成的，顶多耗了点人力，但粮种因为花了大价钱，便跟农民约定了，等秋要收取一成收成。

　　税赋是全免的，在经济恢复之前，姜丽华不打算收税，因此，用一成收成换粮种，百姓没有不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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