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开明往回翻，又翻到一个陌生的词语：“桑基鱼塘。”

　　“这桑基鱼塘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塘里养鱼，塘边种桑，桑叶养蚕，卖鱼和蚕茧能挣钱，今年衙差的薪俸就全靠那几口鱼塘挣的钱。”驼背老头解释道。

　　“卖鱼和蚕茧能挣多少钱？这么好一块地，拿来开肆或者建宅出售，比养鱼种桑好一百倍！”韩开明不屑道，旋即冷笑，“定是借着开挖鱼塘的名目贪了不少钱。”

　　这话驼背老头可听不下去，瞪着他道：“您怎么能胡乱揣度，那些鱼塘是小宋大人自己出钱挖的，而且是为了给百姓做示范采挖的，因为这个桑基鱼塘挣钱，今年好多人想要仿效呢。”

　　“你怎么知道是他自己出钱？”韩开明问道。

　　“您再继续往前翻就知道了，在宋大人和小宋大人来我之前，衙门欠了钱庄好几千两呢，都是被前一任县令给中饱私囊了。”

　　韩开明立刻翻了起来，竟然真的看到三千两的欠款账目，顿时无语，敢情宋云山还填了两千两，现在才会剩下一千两的欠额。

　　他接手的到底是怎样的烂摊子，衙门竟然欠钱庄的钱，真是闻所未闻。

　　这个窟窿该不会要他来填吧？

　　来昌明县之前，他就知道这是穷乡僻壤，若不是那位非要他过来，他宁愿在京城当个小吏也不想来昌明县当什么县令。

　　可他没想到，县衙比他想的还要穷一百倍。

　　没有余钱反而有一堆欠款，怪不得那些衙差都跑光了，他想招募人手，怕是要大出血。

　　当了昌明县县令，他都不图挣钱了，倒贴钱？没门！

　　是以，韩开明走马上任第一件事，便是让仆从给那几口大鱼塘找个买主。

　　“那片地方应该能卖几千两银子，招一百个衙差也够用了。”

　　虽是这么打算，然而那块地挂到牙行好几天也无人问津，仆从打听了下，回来禀告：“大人，牙行的人，那片是洼地，靠近河流，最近天气异常，前几天下的雨五十年难得一遇，那块地可能会被淹没，所以没人会买。”

　　韩开明：“……”

　　他就知道这桑基鱼塘肯定大有文章，宋云山真是打的好算盘，大肆开挖鱼塘，然后等着鱼塘被淹，再挖一次，这一次次能掏多少银子？

　　真是绝世好计。

　　得好好跟宋云山学一下才行。

　　韩开明半点都不信宋灏然自己掏银子挖鱼塘之类的话语，他更愿意相信账册被人做过手脚，宋云山上任之后的账目做的太干净了，是猫怎么可能有不偷腥的。

　　卖不了地他只能打别的主意，可惜衙门穷酸得很，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想要变卖一两件都没人要，古董之类就更不要说了，一件都找不着。

　　“定是给宋云山那厮拿去变卖了，真是雁过拔毛，一点好处都不给我留。”韩开明咬牙切齿道。

　　他翻箱倒柜地找，倒是让他从堆成山的文书里找出一页契纸。

　　“辣椒种植契约？”他念出声来，“辣椒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仆从听见了，立刻回道：“大人，小的知道辣椒是什么，您在浮云州州府的酒楼里吃过的那道水煮鱼就是用辣椒做的。”

　　他这一说，韩开明顿时想起来了，他来浮云州之后，在好几家酒楼吃过味道相似的辣菜，这是京城和其他州没有的，想必是浮云州的特色。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用辣椒做的。

　　他仔细看完这份契约，这估计是样本来的，里面有的条款还修改过，签约双方都没有落款，条文里使用的“独家”等字眼让他意识到，浮云州的辣椒很可能是昌明县的百姓种植的，而且这些辣椒全部都卖给同一个人！

　　“你快去打听打听，昌明县的百姓是不是在种辣椒，那些辣椒都卖给谁了。”

　　仆从出去没多久就打听到了答案：“很多农户都种了辣椒，全是卖给隐龙寨的。”

　　隐龙寨！

　　隐龙寨的大名在京城也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但凡大户人家都买过隐龙寨出产的玻璃器，轰动一时的黄桃罐头也是他们生产的，韩开明有幸尝过一口，那黄桃真是又鲜又甜，也不知道怎么保存的，比鲜桃还要好吃许多。

　　在他出发来昌明县之前，那位特地交代他，要他留意隐龙寨的动静，如能交好就交好，如不能，要尽量想办法弄到一些配方。

　　自从他来到这里，知道宋云山是被隐龙寨的人带走的之后，就没想过结交隐龙寨，他堂堂韩家子弟，如何能与土匪为伍，尤其是被朝廷下了剿杀令的土匪。

　　“隐龙寨跟农户签的独家收购协议？”韩开明冷笑，一帮反贼也配签协议，他们都不受律法保护，他们签的协议怎么可能受律法保护。

　　他当即下令：“去通知所有种植辣椒的农户，他们跟隐龙寨的协议作废，今后辣椒全部由衙门收购。”

　　虽然辣椒只是一味调味料，但做出来的菜式太独特了，连他这种不爱辛辣的都尝一次就喜欢上，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殷国有那么多酒楼，光是卖给这些酒楼，就是巨大的销量，更不要说卖给万千人家了。

　　先前他听人家说隐龙寨生财有道还不以为然，现在算了一下辣椒的利润，觉得他们真是太会做生意了。

　　“可惜，根子就坏了，本身就是见不得人的土匪，想了再多挣钱法子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仆从面有难色：“大人，我们人手不太够……”

　　他们初来乍到，连昌明县有几个村，每个村怎么走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哪个村有人种辣椒，要怎么通知下去？

　　一个个村跑不跑断腿才怪。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韩开明咬了咬牙，雇了十几个衙役，让这些衙役去跑腿通知。

　　但通知虽然发下去了，来衙门卖辣椒的农户却一户也没有，衙役汇报上来，韩开明才知道这阵子的雨水影响了辣椒产量，辣椒苗都快被淹死了，哪里有辣椒摘。

　　“南边这鬼天气什么时候能好起来！”韩开明暗自咒骂。

　　然而，事与愿违，接下来的日子，天气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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