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江之地,西临草原,东面宋疆。
严冬已过,那无边的枯草地上,隐隐约约地露出斑斑嫩黄的草芽。这死江之地,与江海无联。是先皇在与辽兵对抗数十年立下的战场禁地。
死江是宋土与辽疆域之间分割之点。往西边数里地,便是曾经夜氏战神曾经一举将辽兵赶出近千里草原的战果之地。往东不到不到五百里之地,便是宋疆的沃土山林。
在死江之地的中央,一块青金石竖立的巨大牌坊之上,深刻着一个巨大死字。那字痕深刻,入石三分,在字痕的凹槽之间,赤红的朱砂涂染,如同带血的伤痕一般,显得异常的醒目。
雪白的战马,浑身洁白通透,未有一丝杂毛。忽如九天之上的神驹落入凡尘,带着几分仙尘之气。
马背之上,一身银光闪耀的银袍龙甲的冷流世,腰间挂配的宝剑剑柄上,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散发出万道刺目的耀眼的红光。
冷流世抬头朝着宽阔无边的草药看去,在云朵缥缈的天边之处,隐约之间便能见看见那辽兵赤色七彩的帐篷阵营。
两道剑眉之下,锋利的双目中弥漫着丝丝血红。他带着满腔的热血和少年特有的狂傲之性,来到这寒冷荒凉的边界。只是想将辽兵彻底赶至草药的尽头之角。
那夜氏战神以命相博争夺下来的千里疆域,随着夜氏的消亡,一点点地被匈奴强兵抢夺回去。在冷流世的心中,一直都对夜氏有着噬骨的愧疚之情。他一心想带兵征战,并非是想取得战功,手掌实权。为的,只是想夺回夜氏曾经用心血泪水换来的战利之疆。若是不夺回,如何告慰夜啸天枉死的在天之灵?如何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只可惜,年轻人的抱负再强大,总会在现实的面前被撕裂得面目全非。无情的沙场之争,远远比他想象的更残酷,更无情。冷流世做梦都想不到,宋兵以近三倍的兵力,依然难抵鞑子的野蛮凶残。在天寒地冻的草原之上,不少的宋兵因无法抵抗那高寒的奇冷,连连感染风寒,未战而衰。
短短不到三月的时间,原本逼近死江的鞑兵,蚕食而进,已经越过了死江禁地。终于,冷流世知道了。运兵之道,不在乎兵力的多少。纵是宋兵再添加兵力,依然无法弥补伤残的缺陷。边界的战力,就像个无底洞一般,大宋的青壮之人,招纳殆尽,也是枉然。
轻轻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一声轻叹。若是自己战死沙场,倒是无畏之事。一旦大宋沦为奴俘之邦,冷府之人将会成为千古的罪人。在人们的唾骂与诅咒之中,遗臭万年。夜氏战神,灭在冷府的手上,天下皆知。若是冷氏无能将鞑兵逼回那放牧之地,他冷流世纵是万死,也无法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准备返回军营。
忽地,一个赤红的身影驱着一骑飞马,朝着冷流世的方向跑来。
冷流世咬了咬牙,嘴边扬起一丝冷笑。那宫中皇帝,除了回折命边界将士拼死抵抗之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荒芜的草原之上到底有多恶劣,多残酷。
士兵飞跑到冷流世的面前,飞身下马,朝着冷流世跪地道:“冷将军,宫中皇上回折。”
冷流世眉头一扬,冷笑道:“读罢。”
士兵打开黄折,沉声道:“三军之陈,反其道而行之。”
冷流世脸色一变,疑惑地道:“就这么多么?”
士兵翻看着黄折,点头道:“回将军,就这么多。”想了想,垂首道:“依属下之见,似乎不是皇上亲笔。”
冷流世目光一冷,道:“皇宫之中,除了皇上详知边界战况,恐怕不会有人得知。州府朝内的奏折,皇上还可能让龙公公与娘娘带笔。可是这军情之折,皇帝断然不会。”
士兵道:“属下之见,寥寥数字,竟还有个错字。皇上英明神武,怎会如此大意?”
冷流世跳下马背,窜到士兵的身边,伸手接过黄折,打开一看。果然,那之字之上,竟有个草字头。
突然,冷流世黯然失落的双眼之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冷流世仰头哈哈一笑,将黄折塞到怀中,沉声道:“回营。”
翻身上马,挥动着长鞭驱赶白马朝着军营的方向跑去。
阵营之中,错落杂乱的巨大火盆之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无数的士兵围在火盆周围,脸上带着几分虚弱而低落的神色。
冷流世翻身下马,将马交给士兵,大步地朝着粗木简搭的营楼上走去。
简楼之上,三名头发花白的老将围着地图交头议论。
冷流世轻咳一声,脸上扬起一丝轻笑,走到三人的面前。
年过五十的副将廖氏,随军征战一世。与傅将军一样,原本已经返乡归田,无奈战事告急,只能重返沙场。
边界老将,无不是随夜氏征战之身。原本对冷流世极为排斥,只道这纨绔之身前往边界,不过是想抢功立权。不曾想到,冷流世自上边界之时起,对征战之事极为善心。不但每征必出,对于边界老将也是十分的尊重。与传闻之中那个纨绔狂妄的官家子弟,判若两人。
冷流世与南宫秋两人,前后呼应,里应外合。因为身中带有善斗的血性与无畏,他们的到来虽无法扭转整个局势,可是在两人的带领之下,士气得以重震,虽无法与辽兵的强攻对抗,可是大大削弱了辽兵的势头。
冷流世走到桌子旁边,朝着廖将军道:“廖伯,皇上回折你们可曾看过?”
廖将军点了点头,伸手摸着长及脖间的胡须,道:“以皇上之见,我等必得将鞑子杀个精光,将整个草原扩张为万里沃土,才是情理中事。”脸天上带着轻蔑的冷笑,道:“皇宫锦被佳肴,皇上又如何知道这边界的高寒残酷。”若非关系着天下百姓生计命运,像他如此残枯之身,又如何会身临边界,以身搏矛。
夜氏的消亡,几乎让曾经所有的忠心之士,失去了斗性之心。纵是为国立下万代战功,终将如同残烛之芯,无声的被冤灭。
冷流世点轻松地一笑,道:“既然皇命如此,我等何不遵从行之?”
廖将军目光一冷,双目中带着几分疑惑,冷冷地看着冷流世道:“如何反其道而行之?”
冷流世眉头一扬,沉声道:“行兵之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皇上既然让我等反其道而行之,难道皇命都敢违抗么?”
“一派胡言。”廖将军紧握的拳头狠狠地砸道粗木桌子上,额头之上青筋暴露,颤声道:“难道,国库之中的粮食,还不够他吃么?就连我边界战士的口粮,都要撤回?”
冷流世紧紧地咬着牙齿,点头道:“不错,撤回粮草,运回百里之地。”
“哈哈……”廖将军仰天发出一声狂笑,双目之中带着无限的凄凉,点头道:“好,很好。既然如此,老夫也不陪你们玩了。”伸手抓起桌上的牛皮地图,大步地走到火盆边上,扔进熊熊燃烧的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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