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后,秋灼的闷热,让空气中带着一股让人情不自禁生出烦闷的燥热。御书房中,青铜壁炉中的残冰,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白色雾气。那缠着兽面麟身的炉壁上点点的水珠顺流而下,滴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水滴之声。在琉璃彩石平铺的地板上,汇集成流。
一脸倦色的皇帝褪去龙袍,身着金丝刺绣的短衫,慢慢地翻阅着奏折。战乱之后,百姓税赋减少,地州之间的喜讯接至而来。百姓安居乐业,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是,皇帝的心中,依然不能平静。
历朝以来,祸官之乱,无不是在平和时期。历朝谋乱之臣,从不会在战乱之时贸然而为。足以可见,只要有心谋乱之人,并非只是想夺取一时之权。而是想深得民心,居留长久之位。
故而战乱之时,朝臣都是一心对外,只等平息了外乱,手拥重兵之时,便行谋乱之能。如此一来,只要夺得权位,也能凭功高之能任之。所以,在朝皇帝,都深知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以登天之理。
皇帝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狼毫,合上奏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数年以来,他从担心外乱无法平定,到目前的天下太平之盛世,让这个年轻有为的皇帝,苦劳成衰。登基近二十年,未至四旬之年,须发之间,却日见薄霜。
书桌侧台上的倒流香,从深刻的静禅二字笔画之间,慢慢地流淌下来。如同悬空流下的瀑布一般,带着磅礴如虹的气势。
那袅袅升起的白雾,与屋中弥漫的冷气水雾完美的交融,让这个秋燥时期的空气中,带着丝丝湿润悦人的清凉。
直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皇帝才放下手中的奏折,坐正身子。
一身金色的凤绣锦服,得体地穿在身上。没有凤冠头饰,也没有镶花步摇。那一身流淌着奢华与高贵的凤锦之服,衬托着一张清秀到极致的脸。
在那张精致得如同精雕玉琢的脸上,却没有半缕青丝。白皙的肌肤,和洁白的头皮连成一片,让她的整个人,更加的如同白玉雕琢而出一般。
这样的装饰和打扮,却没有半点让人感觉到怪异别扭的样子。相反,这种简致剃度的脱发之相,将那张原本便精致得无可挑剔的面孔,以一种让人情不自禁地由心惊艳的姿态,完美地展现出来。
皇帝正了正衣冠,轻轻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吃惊但不失礼貌的微笑,轻声道:“皇妹……”
她轻启殷唇,双目中带着一种看尽繁华的冷淡与漠然,垂首侧礼,笑道:“如月,见过皇上。”
凤眼轻斜,冷冷地瞟过皇帝的脸,沉声道:“此时,我并非公主之身。皇上可称我为玄念师傅。”双手合十,朝着皇帝轻轻地施礼。
皇帝上前数步,伸手搀扶着玄念的手,慢慢地走到侧堂正椅上坐下,点头道:“既是回宫,便休要在意庵中礼仪。惊闻皇妹回宫,朕惊喜万分。朝中厌气深重,有皇妹仙修之身回来冲喜,是朕福分之事。”
扭头朝着门口看去,却见两名身着素衣的女姑,在阳光之下,远远地垂首站立。眉头轻轻皱起,嗔怒道:“庵中师傅,皆是贵客,怎生在外站立?”说着,朝着门口的太监,道:“速速招进来,赐座。”
玄念抬头看着皇帝,挥了挥手,摇头道:“皇上,今日前来,小尼是有事面见属芳属元帅。师太有口信让我务必传给元帅。只等见过元帅,小尼立时便回。”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站起身子。
皇帝目光一动,摇头道:“如月身为我赵氏长公主,近二十年来,几乎从未回过宫中。今日难得,何不停留两日,只等朕敬以薄酒,行至兄长之谊,再返回不迟。”
玄念冷冷地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皇帝,摇头笑道:“难道,皇上不知道我如何会从婴儿之时,便上得山中修行么?”
皇帝身子一震,脸上闪过一抹惊色,低头沉思。
至道997年秋,皇室之中喜添一女。只因末公主出生之时,原本阴秋的夜空之中,星斗难现,可是月亮突破层层黑云,高挂夜空之上。故而唤名如月。先皇末年之时喜得凤女,自是十分欢喜。加之当时辽乱难平,有女冲喜,自是皆大欢喜之事。
就在赵如月满月之时,原本举国欢庆的日子,整个皇宫之上却是乌云压顶,艳阳高照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丈距之间难以视物。年至五八的太宗皇帝,在酒席之上箭伤复发,当即驾崩。
宫中国师测字断之凶吉,测出赵如月身居七煞之行,八字有驳于皇根之基。身带煞性之人,只有上得佛禅之地,清修静养,才能淡化煞根,避免灾祸之身,连及皇室。
先皇在临死之前再三交代,务必照顾好末公主,否则在天之灵难以安宁。故而赵如月在真宗皇帝登基之时,便被送往赵氏皇根之地的仙女庵中静养。
赵如月被送至仙女庵中,由赵氏皇身的灭念师太亲自赡养。因为她身带七星之煞,故而从小并未传授防身之术。赵如月原本便带着皇室龙脉之气,性格刚烈要强,在灭念师太的教化之下,终日静心修坐,以消磨掉那一身的煞性。
十年之后,赵如月的身体已长至成人之身高。而仙女庵历来是皇根之身担任住持管事,灭念师太便赐法号玄念,与灭念师太次位,便是为了让玄念日后镇守仙女庵,永远留在庵中。
看着皇帝垂首不语,玄念呵呵轻笑一声,伸手摸着身上金凤盘绕的锦服,低声道:“皇上,如月今日身穿皇服,是第一次,也是便是最后一次。身为皇室之身,恐怕日后也要如灭念师太一般,终老庵中了。”
皇帝面色一惊,沉声道:“皇妹,何出此言?”
玄念的唇边扬起一抹冷笑,道:“我出来之时,师太已经交代过了。我见她老人家已至油尽灯枯之相,恐怕等不及我回去罢。”
皇帝眉头一皱,摇头道:“这如何可能,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能离庵回宫?”看玄念的样子,在说到灭念师太有性命之危时,面色平静自然,没有丝毫的慌乱之相。常理之下,灭念师太于她有着二十年的养育之恩,若是身患不良之疾,她断然不会如此轻松平静。
玄念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天定之事,神人难改。既是已定之局,我若是着急慌乱,恐怕也难以更改半分。师太临终交代我下山传信,我若是不前往宫中送信,留在庵中也于事无补,如此一来,不但师太交代的事情完成不了,更救不了师太性命。”
冷冷地转过身子,沉声道:“只是,不知道那属元帅在何处?”
皇帝眉头一皱,仰天发出一声轻叹,道:“属元帅前往边界去查探边界三军,恐怕不日便回了。”
皇帝话刚刚说完,外面的太监急步前来,禀道:“属元帅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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