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午，将士们去将军军营商量军务的时候，发现营帐中用深色布屏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布屏的布很厚，从外面看连人影都看不清。每一个进来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往布屏方向瞟，但一看到将军此刻阴沉沉的脸色，便没人敢真的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布屏另一边，小九躺在软塌上非常无聊，确定外面的人看不清她的动作之后，便开始练功。她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宋毅和沈城几乎同一时间进来，两人依然说说笑笑，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仔细看，沈城的目光微微发冷，原本兄弟情深的那种热切也消散了不少。

　　只可惜，现在宋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风后面，目光仿佛要把屏风烧出一个洞来。他紧紧抿了抿唇，见陌长歌往这边扫过来，才慢慢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变回平时的模样。

　　没有人想这个时候去触将军的霉头，大家开始正经地讨论军事。军营里大多是些糙老爷们，平时议事都是吵吵闹闹的，意见不合还可能当场拍桌而起，但这会儿在陌将军冷冰冰、阴恻恻的目光下，这群糙老爷们竟然自发的降低了声音，议事氛围出乎意料和谐。

　　尤其是沈城，平时他最喜欢调笑两句缓和气氛，今儿个全程都嘴巴紧闭，一句话都没有说。

　　真是，强大的求生欲。

　　“将军，我等近期在南边观测到一些动静，今年的南周恐怕要提前动手。”性格火爆的魏将军率先开口。

　　“南周最近是有些不安分，我们不得不防。”另外的人附和。

　　按道理，南周每年过来骚扰的时间都固定在冬季那几个月，相差也不会太大，今年这动静闹得有些早。

　　陌长歌点点头：“是要着手准备了。”

　　他有预感，今年南周恐怕不会太安分。

　　一个上午过去，这群大老爷们议事议的非常憋屈，刚到饭点便匆匆离开。军帐里只剩下陌长歌一人，他让人把吃食送到营帐中，这才慢慢走到屏风后面，见小妖怪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定在软塌上。

　　在他这个角度，分明能看见一些小小的光点在小妖怪周围游荡，然后没入她身体内。

　　这是，在修炼？

　　妖怪修炼他还是第一次见，没想到这么奇特。

　　小九修炼的时候，眼睛能看到，所以，陌长歌一来，她就冲着陌长歌甜笑：“开饭了吗？”

　　练了一个上午，好饿啊。

　　“……”陌长歌无言，这小妖怪怎么比人类还要贪吃？

　　见他不说话，小妖怪将诡异的姿势解开，盘腿坐在软榻上，仰头笑盈盈看着陌长歌：“陌将军是想我了吗？”

　　“咳。”小妖怪的语出惊人差点没把陌长歌呛死，他重重咳嗽了几句，才平静下来，伸手在面前小少年的额头上狠狠一戳，“女孩子要懂得矜持。”

　　矜持？

　　是什么？

　　能吃吗？

　　小妖怪茫然，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算了，以后不可对其他男子说这么随便的话。”

　　这种什么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有在人类世界待过的小妖怪，要是随随便便对男子说这种话，会被别人当做不检点，到时候那些人的流言蜚语小妖怪怕是承受不来。

　　至于他？

　　算了，谁让他倒霉呢？

　　小九虽然不太明白她刚刚的哪句话属于随便的话，但既然陌将军都这么严肃的说了，她便乖乖听着。

　　“好，我不说。”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陌将军坐呀，你这样我仰头说话好累。”

　　陌长歌看被小妖怪弄得皱巴巴的软塌，心下有些嫌弃，但小妖怪一而再再而三地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竟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弯腰将皱巴巴的软塌抚平，又把上面的被子掀开一角，露出干净的内里，这才勉勉强强坐了下去。

　　“你若是无聊，我可以让胡军医来陪陪你。”他说道，“或者，我给你找些书……”

　　小九盘着腿，右手撑着膝盖，脸颊放在手掌上，侧头看他：“不无聊啊，我可以修炼。没人的时候，陌将军还能进来跟我说说话。”小妖怪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都是弯弯的，像是含了一弯月牙，忽而，她眉头小小地皱了一下，“就是之前老师说教我看病来着，现在恐怕学不了了。”

　　医术又有趣又实用，很值得学习。

　　“别急，不用装太久。”陌长歌安慰道，随后伸手将面前小妖怪的脸扭了过去，直到看不到她的眼睛，才轻咳一声，“很快就可以收网了。”

　　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莫名有点不自在。

　　小妖怪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么一下，整个身子都被带着转了小半圈，然后一脸懵逼的转回来，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啊，这样好，到时候我学会了医术，还可以在军营里帮忙。”

　　她的反射弧很长，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被转过去的原因，只当陌长歌在与她玩耍，直到……她再一次被转了回去。

　　小妖怪怒了！

　　什么鬼？

　　陌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幼稚了？

　　哪有让人家背着说话的道理！

　　怒完之后，小妖怪气冲冲扭头，鼓着腮帮子，瞪眼睛看陌长歌：“陌将军，你干嘛呀？”

　　“姑娘家家的，坐没坐相，像什么样子？”陌长歌一本正经解释，脸上神色竟然比小九还要认真，“以后嫁不出去的。”

　　“谁要嫁给人类啊。”小妖怪脱口而出，“等我历练完了，就会回去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但既然是桃花姐姐送她来的，等她历练完了就会有办法把她带回去。

　　小妖怪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才继续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

　　然而，这话一出，陌长歌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会儿，偏薄的嘴唇抿起来，显得越发严肃。

　　“算了。”

　　是啊，人妖殊途，他在乱想些什么？有意义吗？

　　陌将军蹭的一声站起来，表面镇静实则有些狼狈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我去看看午饭拿来了没。”

　　小妖怪点头，没心没肺地朝他挥手：“嗯嗯嗯，去看看，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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