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向上攀爬
我舒了口气,心里却异常的难过。我没再往院子里去,先前准备好的劝慰的话,此时看来,都显得苍白,道理谁都明白,事情没落在自己身上,如何能感同身受呢?袁氏是真心疼爱表姐的,她并不盼着表姐高嫁,做东宫枝头的凤凰,去用性命、伎俩搏王权富贵。她是真心希望表姐能平安喜乐……
这日夜里,我握着那张字迹早已完全消失,净白一片的纸条,坐在窗口望着天发呆。
下午下了一场雨,夜里有些清凉,但天还未放晴,不见星空,也没有月光。
只有廊下昏黄的灯笼,在风里晃晃荡荡。
我手里捏着的字条上,曾提醒我说,“不要成为太子的人”。
“我有什么办法呢?这样的提醒,如鸡肋一般,就好像告诉我前头有坑,大势却推着我们往坑里跳。”我望着黑沉的天幕喃喃自语。
“我什么都做不了,谁都救不了,杨家人待我好,我发誓要回报……可我却什么都帮不上……你给我字条,为何不告诉我,该怎么做呢?”
“旁人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你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忽然有一道清冷的男声。
我吓得从窗口的坐榻上,一下子蹿了起来,“你是谁?”
原本我当是那一直给我递字条的神秘人忽然出现了,心中又紧张,又期待。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他从扇窗后头绕了出来,昏黄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拖得老长。
我吐了口气,“国师大人……大半夜的,您真闲呐。”
“听你的口气,还有点失望?你盼着是谁?”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神秘人的事儿,我谁都不会说的,绝对不会。
我抿着嘴,不吭声。
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是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你想帮杨家,若是你手握权力呢?若是杨家不是如今这么低微,任人摆布的官职呢?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我表情一僵,嘴角略抽,“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杨家人就是一味的不争,才落到今日地步。现在有何可抱怨的?”他语气淡淡的。
我听着却像是风凉话,闷气的哼了一声。
他笑着伸手抚我的头,我立即避开了。那日他拒绝我……我还生着气呢!我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现在他倒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来撩拨我!
他手抚空了,呵呵一笑,“你表姐是要去嫁人,又不是要去死,你何至于气馁成这样?一切还来得及。”
“什么?什么来得及?”我瞪眼看他,以为他有办法不让表姐去东宫。
他笑了笑,“你若日后能帮扶你表姐,还怕她在东宫没有好日子过吗?你若有本事,她在哪儿都能受你照拂。”
这话叫我胸中一震,我从未这么想过,我照拂表姐?我……能么?
“何况,你想照拂想回报的人,只有你表姐一个吗?杨家还有那么多人,谁知道旁人会不会遇到麻烦,下次,你也是在这里怨天尤人吗?”国师口气淡淡,却每句都像利刃一样,扎在我心头上。
我重重的点头,“你说得对,我想保护的人不止一个。”
他侧脸看向我,银面具上散发的光芒柔和而坚定。
“我要回阮家了。”我站直了身子,盯着他的银面具,“我做好准备了。”
他在窗外,我在窗内。第一次,我有种与他视线相平的感觉,以往,都是仰望的姿态。
我知道,我离真正的相平,还很远,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准备好了,就不再畏惧前行。
次日我去给外祖父磕了头,又去探望了袁氏。舅母的气色好了些,在表姐的劝慰下,也能吃下饭了。
如此我心里的歉疚总算减少了些。
没等阮家来催,我就主动回家,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我原以为,我会一直躲到出嫁呢。
虽然在杨家只住了多半个月,回到阮府,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心境不一样了,真是看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让惊鸿和莲嬷嬷先回菡萏院,我则带着绿萝去给爹爹请安。
爹爹在校场练枪,长枪如龙,赫赫生风。
我待爹爹练完一套枪法,赶紧拿了帕子上前,为爹爹拭汗,“爹爹,女儿回来了,在外这些时日,未能日日给爹爹请安,唯有日日为爹爹祈福,聊表孝心。”
这漂亮话,我以前觉得太过谄媚,是说不出口的。
但今日就说的顺顺当当,毫无违和感。
我爹却是愣了一下,接过我手中的帕子,又禁不住多看我一眼。
“爹爹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汉,朝廷的猛将,一只朴实无华的枪,也被爹爹舞出了睥睨天下的气势,真是叫女儿心生敬佩。”这就太过谄媚了,我心里开始别扭起来,说的也不甚顺畅。
爹爹脸上却带出了笑意,他甚至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可惜你未能习武,我魏国的女孩子,也当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咦,难怪他更喜欢阮诗晴,阮诗晴从小就舞枪弄棒的,能舞出好几套漂亮的剑法。
我只愣了一下子,便立即想起自己前来请安之外的目的,这个当口提出来刚刚好,我清了清嗓子,“习武女儿这年纪是晚了,不过女儿也想到了旁的为爹爹尽忠尽孝的法子。”
“为我尽忠尽孝?哈哈,什么法子?”爹爹乐了起来。
我不苟言笑,“爹爹,我想拜国师为师,跟他学医术。我听闻人说,圣上好黄老之道,好丹药,好长生……所以国师备受推崇,倘若女儿能习得国师医术,得圣上重用,定然能为爹爹,为阮府贡献女儿绵薄之力。”
我话未说完,我爹就瞪大了眼睛,看疯子一般看着我。
“女儿家,呆在闺阁里,好好学习女红,将来嫁人了,好好相夫教子就是对我尽忠尽孝了。”他挥挥手,一点儿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并未气馁,清了清嗓子,背出了好些草药的药理药性,以及许多古时的药方。
我爹抹汗的手,都僵硬的停在了额头上,“你……何时学了这些?”
“女儿只是在杨家,略翻过基本医书。”骗人的,我哪见过医书,我以前好像也不爱看书,只爱读戏文话本。
“略翻过几本,就能记得如此清楚?你是唬爹爹的吗?”爹爹瞪眼喝问。
“爹爹可叫人取一本医书来,以考问女儿。”我平静说道。
他对我忽然有这本事,惊讶不已,当即叫人取医书来。听说他为了装门面,书房里收集了很多藏书,自然能找到一两本医书。
其实他考问之前,我还有些紧张,怕自己脑袋里那些记忆不靠谱。
可他随手翻着书,提了几个浅显的问题,我对答如流之后,我就对自己的记忆有了全新的认识——那真是刻在我脑子里的东西呀,跟我的两只手一样熟悉,好用!
爹爹的眼珠子瞪的都快掉出来了,“天才!奇才!我以往怎的没发现,你有这般天赋!”
因为以前我也没发现呗……
我极力在脸上挂着谦逊的笑意。
“好孩子,好孩子!我阮府真是人杰地灵!”爹爹喜出望外,顺顺当当答应了我的请求,“我会亲自去求国师大人,必说服他收你为徒!你这天赋,将来定然是我魏国第一女名医!就连圣上,也会对你另眼相待!你将来前途,或能超过爹爹也未可知……厉害,厉害!”
爹爹竖着大拇指,赞了我几个厉害之后,远远站着的小厮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送我离开校场时,那小厮的脊背躬得比平日低了好几度。
绿萝一脸崇拜的望着我,“婢子在外院的时候,从来不晓得小姐是这样的厉害,都说诗晴小姐才是……”
她立即闭嘴不言,讪讪的朝我笑了笑。
我没追问,这也不难猜,阮府能有什么好听话,定然是说阮诗晴才像是真正的阮家大小姐,而我,不过是个在阮府混饭吃的。
有了爹爹的应承,我兴奋的回了院子,高高兴兴的等着他叫人送来好消息。
凭着我和国师私底下的关系,加之爹爹美言一番,只怕明日我就能成为平城国师门下第一女弟子!
国师多响亮的名头,我堂堂正正成了他门下弟子,谁还能再欺负到我头上?我也并非只凭借他的名头,起码我是有真才实学,肚子里有货的!我也不知自己脑袋里装着多少医书,但药铺里常见的药材,其用途,甚至炮制方法我是张嘴就来呢。
凭借“国师门下第一女弟子”的名头,只是我往权利攀爬的第一步,往后我会实打实的跟着他学习,投其所好,不就是圣上喜欢什么,底下的臣子就钻研什么吗?若是我真能精通医药了,他日说不定能成为御前第一女官,不凭借我这一副皮囊,我一样能做到让人不敢小觑!
我想的很美好,理想可谓丰满了。
未曾想,还未到晌午饭的时候,爹爹就命人叫我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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