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在看什么？”红殊一出门就看见自家夫人正坐在院中那棵大树下的椅子上望着天瞧着，她有些奇怪。一边往她走去，一也一边忍不住抬头看天却什么也没看到。

　　“红殊啊，你说我这几天怎么回事儿？老是觉得心跳得厉害，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明夫人肖玉兰收回了目光看着婢女道，“你说老爷怎么还没来接我？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吧？”

　　红殊没想到夫人在琢磨这些事儿，她安慰道：“夫人，您别多想了。家里有老爷、少爷，还有小姐在呢。能有什么事儿？再说了，我想很快老爷就会派人来接您回去了。”

　　好吧，虽然红殊和红琴都不知道为什么老爷会突然把自家夫人送出来，但是应该没什么事吧。不说别的，他们家少爷、小姐都不是普通人，且现在还有位秦王爷跟明家关系好着呢。谁那么不开眼，会得罪明家？

　　红殊觉得大约是夫人想多了。

　　肖玉兰听到了红殊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他们家厉害的人都在呢能出什么事儿？只是她这心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会是生什么病了吧？

　　肖玉兰摸着自己的胸口有些害怕了，要是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怎么办？

　　“夫人，您是不是心又跳了？”红殊注意到她的动作后，也跟着担心起来。“要不，奴婢还是去请大夫来给您瞧瞧吧，可别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了。”

　　肖玉兰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你跟明浩家媳妇说一下，去外面帮我请个大夫来。”明浩就是明海的远方侄子，是个挺不错的年轻人。上进、有责任，他父母早逝，幼时受到旁人欺负，好在明海那时颇照顾他。这让明浩一直惦记在心，后来他娶了媳妇后，夫妻俩还特意去过明家给明海夫妇见过礼。这次肖玉兰过来，是因为明海说明浩家出了点事，想让她这个长辈过来帮着照看一下。这当然是明海跟明浩通过信儿的，定下的理由。

　　肖玉兰对明浩一家子也颇喜欢，想想小夫妻俩都没个长辈照看是挺可怜的。这就在丈夫的劝说下过来了，但是来之后，她发现根本用不到自己操心。明浩媳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肖玉兰原本想离开的，却被明浩夫妇给留下了。

　　明浩夫妇的话是说肖玉兰难得出府一趟，不如就当玩，多待一些日子。为此，还把他们家一双才六岁、四岁的儿女抱到肖玉兰跟前。

　　肖玉兰喜欢小孩子，倒是真留下了。这一留就是好几日了，现在她倒是真的想回家了。

　　“是，奴婢这就去。”红殊点了点头，福身出了院子。

　　红琴则走了出来，到肖玉兰身边照顾她。

　　没一会儿，红殊就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夫人，大小姐来接您啦！”红殊一脸欢喜地走了回来。

　　“真的？锦儿来了？人呢？”肖玉兰一听女儿亲自来接自己了，也是非常高兴。但是一看只见到红殊，并没有看见女儿的身影。

　　“夫人别急，大小姐这会儿正在跟明少奶奶说话呢。”红殊答道，明浩不在家，现在就明浩媳妇与一双儿女留在府上。

　　肖玉兰点了点头，然后赶紧对着婢女们吩咐：“赶紧的，去把东西都收拾起来。一会儿锦儿过来接我们，就可以直接走了。”

　　肖玉兰真的是想念丈夫与儿女了。

　　“是，奴婢们这就去收拾行礼。”红琴、红殊相视一笑，进了屋子收拾行礼。

　　肖玉兰自己也跟着进去帮忙。

　　“婶子，您看谁来了！”没过多久，明浩媳妇就领着明锦过来了。

　　肖玉兰从屋子里一出来，就看到明浩媳妇身边站着的女儿明锦。

　　“锦儿，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家里还好吧，你爹和哥哥还好吧？”肖玉兰看见女儿后就急切地问，她注意到女儿今儿穿了一袭素色衣裳。衣裳上连点刺绣图案都没有，衬得她很是有一股仙气飘飘的样子。但是她的气急似乎不太好，就连唇色也是极淡的。

　　“娘——”明锦看着气色不错的母亲，一看这几日她被明浩夫妇照顾得很好。她回头朝着明浩媳妇感激一笑，“这些日子麻烦嫂子照顾我娘了。”

　　“哪里话，都是自家亲戚。”明浩媳妇浅笑了下，眼眶也有些红。她目光看着明锦，又看向明夫人，神情也颇复杂。刚刚若不是明锦提前把事情都告诉了她，她都不敢相信那个风光霁月的明衍居然死了。

　　命运真是太捉弄人了！

　　她一个外人都觉得伤心，可想而知明海叔父这些至亲的人该多痛苦。只是看着肖玉兰，这位婶子一向被家人保护得很好。若知道儿子没了，该会是怎样的绝望呢。

　　她觉得自己有点理解明锦她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感受了。

　　“怎么了？”明夫人看着女儿，又看了看明浩媳妇。“你们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发生什么事情了？”肖玉兰看见女儿原本是非常高兴的，但是她虽然被保护得很好，人到中年性子还是很简单纯真，但也不傻。女儿和侄媳妇的神情一看就不太对劲儿。

　　肖玉兰又联想到自己这几日心神不宁的感觉，脸色也跟着刷地一下子白了：“锦儿，是不是家里真出事了？你倒是告诉我啊，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你爹他？”

　　肖玉兰第一个想到是不是丈夫出事了，明明之前丈夫说如果有空，他会亲自来接她的。可是现在是女儿来接自己，还是这么个神色。

　　明锦没有立刻回答母亲的话，反而望向是明浩媳妇说：“嫂子，麻烦您了。”

　　明浩媳妇懂了她的意思，她要单独跟肖玉兰说。

　　明浩媳妇点了点头，答：“好，你们慢慢聊，我先回院子去。如果有什么事儿，就叫人来叫我就行了。”

　　“嫂子慢走！”

　　“婶子，我先回院子了！”明浩媳妇朝着肖玉兰行了个礼，带着她的丫鬟走了。

　　明浩媳妇一走，肖玉兰就一把拽住了女儿的手急切道：“锦儿，你告诉我，究竟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难道是赛绣输了？”

　　肖玉兰猜了丈夫，又猜到赛绣身上。她也知道这次赛绣，丈夫有多重视。要是输了，他们明家就真的处处低周家一头了。

　　“娘，我们进屋说去。”明锦反手拉住肖玉兰，带着她往房间里走。

　　红殊和红琴在后面对视了一眼，心里带着不安跟着走了上去。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母女俩进了屋子，肖玉兰被女儿扶着坐到椅子上后，她就迫不及待地看着女儿问。

　　明锦定定地看着肖玉兰，想了想开口道：“娘，女儿有一个故事要讲给您听。”

　　“故事？”肖玉兰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讲什么故事？但是看着女儿那认真的样子，她顿了下答道，“那你讲吧。”

　　明锦点了点头，开始讲起来：“有一个女孩儿一直在外学艺，从小就与家人聚少离多。一次，她突然接到一封家里传来的急信，等女孩儿匆匆赶回家后才知道原来是她的兄长去世了。她兄长是被人害死的，但是却不知道凶手是谁。为了调查凶手，女孩儿和父亲商量，隐瞒下儿子（哥哥）的死，由女孩儿假扮与她容貌一模一样的兄长，把凶手吊出来……后来，凶手终于伏法认罪，但是女儿和父亲并不高兴，因为哥哥（儿子）永远也回不来了……”

　　明锦一边说，一边一直留意着母亲的神情。起初，肖玉兰的神色是迷茫的，后来，眼神一点点变化，等女孩儿话落下后，她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一双手捏成拳头的手也开始颤栗了起来。

　　明锦蹲到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身后，红殊和红琴也是脸色惨白，双双死命掐着自己的手，就怕会哭出来。

　　小姐，小姐说的难道是、是少爷？

　　不，少爷怎么会死呢？

　　一定是假的。

　　明夫人就那样静静坐着颤抖着，过了很久，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滴——

　　一颗眼泪落到了膝上，转眼消逝。

　　明锦看到母亲这个样子非常的心痛，她头枕到她的膝上，哽咽道：“娘，您哭出来吧。不要把难过憋在心里，女儿看着好难过。”

　　明夫人却依然没有动，只是默默流着眼泪。

　　明锦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母亲在听到消息后是这样一个反应。她抬起头，伸手紧紧握住母亲那双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仿佛要给她力量一样。

　　过了好久，明夫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却嘶哑了一般，若不仔细听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锦儿，你说的是衍儿吗？衍儿，他、他真的早就死了？”

　　其实明夫人不傻，她曾经也从‘好’后的儿子身上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比如声音，比如一些小动作，但是她都当作什么没发现。依然高高兴兴地每天和儿子、女儿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直到这一刻被戳破，她终于知道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梦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可是肖玉兰接受不了啊，她的儿子怎么会死呢。他才不到十六岁啊，还没有娶妻生子呢。他就死了？孤单单地死去，让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够不心痛。

　　想着，明夫人的眼泪又刷刷的往下掉。

　　“娘，真的，哥哥，哥哥他真的离开我们了。”明锦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边说也边流下眼泪。“娘，我知道你难受，爹和我也非常难受。可是老天爷就是错打了一会儿盹，就让黑白无常错把哥哥的魂给勾走了……”

　　“衍儿，娘的衍儿啊……”明夫人终于大声哭了起来。

　　“唔唔，少爷，唔唔……”红殊、红琴两个婢女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明锦就一直半蹲着，一直握着母亲的手，流着眼泪看着她伤心痛哭。

　　过了很久，肖玉兰哭得几近昏厥的时候。明锦终于又开口了：“娘，咱们回家吧，回去送送哥哥一程，让他知道我们都还在他身边。”

　　听到女儿的话后，肖玉兰强打起精神：“对，我要回去看衍儿、看衍儿，走，赶紧回去！”她说着，就要站起来。结果人刚一起来就差点摔倒。

　　明锦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蹲了半天发麻的腿，赶紧扶住了她。

　　“红殊、红琴，把行礼拿马车上去。让车夫和其他人准备，我们回去了。”明锦对着红殊、红琴咽声吩咐道。

　　“是。”红殊、红琴赶紧抹去了眼泪，转身拿起收拾好的行礼。

　　“娘，女儿背你。”明锦看着母亲这样子怕是不能自己走出去了，她说了一声。一转身，手搭在母亲身上就把她给背了起来。

　　明锦虽然看着瘦弱，但自幼练武要背起明夫人这么一个不胖的妇人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红殊和红琴拿着行礼跟在后面。

　　那边，明浩媳妇在知道他们要走后，立刻带了婢女到门边等他们。

　　“妹妹，婶子她？”看到明锦背着明夫人出来，明浩媳妇吓了一跳。

　　“嫂子，没事儿。”明锦朝着她摇了摇头，说，“这些日子辛苦浩哥和嫂子了，我们现在这就赶回家去。”

　　明浩媳妇赶紧说道：“好，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浩哥回来后，就收拾着过来。”他们也要去明家凭吊明衍。

　　“好。”

　　明锦把母亲放进了马车，回途，她也跟着坐进了马车，没再骑马。红殊、红琴也在车里照顾着，她们全程看着明夫人一直流泪不语，跟着担心不已。

　　明锦也没有开口再劝慰母亲，她知道有时候让她静静或许更好。

　　“其实，我早该知道当时的衍儿不是真的衍儿的。”车子快到苏州城外的时候，一路沉默流泪的肖玉兰终于开口了。

　　明锦吃惊地看向母亲。

　　肖玉兰红肿的眼睛看着女儿苦笑道：“你和衍儿都是我的孩子，你们兄妹俩自小有什么小举动、小习惯都是看在我眼里的。虽然后来的衍儿极力模仿，可有些地方还是不一样。”

　　明锦一暗，原来他们早就露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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