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内务府的正路不走，偏偏都跑到您这儿来了，敢情还有这好处。”

　　“娘娘，这都是陈年老调牙子的规矩了，自打您当了这后宫的家，这选孩子的事儿，也就少了。”

　　傅锦玉微微点了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乱转，瞧着这屋子里的三面土亢，粗略的数数，也得有十几个孩子。

　　天下刚刚太平，这吃不饱的，穿不暖的，还大有人在，实在是没辙了，也只能把自家的孩子，往宫里送，孩子的命能保住，家里也有银子入账，免得一块被饿死。

　　一想到这，傅锦玉的心便是一紧，可这事儿，不是她想管就能管的，千百年，这宫里若是没太监，主子们谁来伺候？

　　除非啊，真把这后宫给散了，宫里面，只有皇上和皇后两人，丫头们便能好生的伺候着，也就无需这些可怜的孩子们，把自己的身子给糟蹋了！

　　这档口，傅锦玉正想着，突然从后面传来一声巨响，老板腾的一下，立刻从椅子上蹿了起来，两步并作一步，直接跑到后院去。

　　傅锦玉也不含糊，赶忙跟了上去，知道这后院一定是出事儿了，可刚走到院子里，便是彻底傻了眼。

　　这哪里是正常人家的院子呀，若是寻常人家，后院儿堆放着的，除了一些杂物以外，便是秋收时用的农具。

　　可现在一眨眼，便是彻底把傅锦玉给镇住了，至少有四五具尸体，地上流着污血，而刚才那动静，便是野猫闻到了肉腥味，闯到院子里，掀翻了柴火，发出来的！

　　“去去去，真是些不要命的，赶紧给老子滚出去，否则，一会抓到你了，直接烤肉吃！”

　　老板手里拿着木棍，把野猫全都从侧门轰了出去，瞧他这熟练的劲儿，做这档子的事儿，肯定不是头一回了。

　　再瞧瞧立在墙根旁的柴火堆，明摆着，就是给野猫设下的圈套，否则，在这雨季，肯定要把柴火往屋里搁的，放在外面，反了潮，那可就用不得了。

　　“老先生，您这是又折腾的哪一出啊？”

　　“哎……这有生就有死，有飞黄腾达的，就有一脚迈进阎王殿的，这些个孩子，没挺过来，走了！”

　　老板一通唉声叹气，看他也不是有坏心眼儿的，毕竟自个也是走了这么一遭，才知道，在宫里做奴才，到底有多少辛酸不如意。

　　这宫外，过不下去的穷苦人家，都巴不得的把孩子送进宫去当太监，只盼着他能升官发财，也好给家里添份荣光。

　　可这好差事就那么几份，每年入宫的太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真想混出个人模人样的，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但不进宫，不趟这趟浑水，认谁磨破了嘴皮子，也没人肯信，进宫这条路，便是自寻死路！

　　“奴才手里的银子，也就只有这些，每日又要供着自己的吃喝，去掉平日里的开销，也剩不了几吊钱了，本想着给这些孩子，弄口棺材，死也得死个有模有样，可是……”

　　只是每日都有人扛不过去，少说一两个，多说四五个，老板就算是再阔绰，也不能见天的往棺材铺跑。

　　就算是收尸的，那也得每隔三天才能来一趟，所以，他也只能把这些孩子的身体，暂时放在后院里，等着收尸人来带走。

　　可这阴冷潮湿的小巷里，常出没野猫野狗，一闻到有血腥的味，便往这院子里跑。

　　老板害怕这些孩子们，临了临了，还留不下一具全尸，这才在墙根儿底下，堆了不少的柴火，只要一有猫狗进来，便能听到声音。

　　傅锦玉想到这，又用余光瞧地上的几具尸体，都被白布单蒙着，估计是刚才有野猫闯进来，掀起了一角，那惨白的脸，加上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着实渗人。

　　“老先生，本宫临时出宫，也没有带太多的银子，这里是50两，您先留着，给孩子们一人买一口棺材，好好的下葬。”

　　“这……”

　　老板不敢收这银子，傅锦玉硬塞到他的手里，随即又开口说道，“孩子们命苦，死了，也总得有口像样的棺材，回头也好投胎转世到好人家，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先生收下，至于您刚才说的，本宫心里是明白的，自然不会断了您的生意，可您这儿的环境，实在是太糟了，即便您的手艺过得去，可在这么一个地儿，不死人，那都活见鬼了。”

　　傅锦玉一直秉着气，用嘴巴呼吸，压根儿就不该吸鼻子，这血腥味，又混着些臭烘烘的味道，着实让人作呕。

　　“娘娘，您就甭跟奴才绕弯子了，有什么话，还请您直说。”

　　这老板，在宫里伺候了两朝，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早就已经变成一只活脱脱的老狐狸，一双眼睛往人家身上一搭，就能知道是人是鬼。

　　可瞧了这位皇后娘娘，他不得不服气，甭说能不能瞧得透傅锦玉的心，就连人家这话，也就只能听明白一半。

　　“行，那本宫就直说了，往后啊，就名正言顺的，在正街上开个铺子，有本宫的许可，内务府的人，也不敢多言语。”

　　老板一听这话，立刻傻了眼，沉默的片刻，便咕咚一声，直接跪在了傅锦玉脚边。

　　不等傅锦玉继续言语，他双手撑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谢恩。

　　人人都知道，阉割这个行当，那得是内务府说了算的，虽然他们这些小作坊，藏在小巷子里，也能干这买卖，但总得给人家管事的一些好处。

　　一开始，送进去一个人，顶多也就要半吊钱，可时间一久，他们要的是越来越多了，着实是想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有皇后娘娘的许可，老板便能名正言顺的到街面上开店，内务府的人，即便心里有气，也得硬憋着。

　　不过……

　　“老先生，您听本宫把话说完，再谢恩也来得及。”

　　傅锦玉再一次把老板从地上拽了起来，用力拍了拍褂子上的灰尘，这动作，彻底把这老头给惊着了，双腿一打岔，又要往地上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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