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谷种,不必更换了。
“现在收起来的这些,挑选出来播种即可。”秦楚楚道:
“毕竟是外来的种子,经过我们的土地一轮筛选,应该会更加适应这里的环境。”
殷羿丞点头听她的,转而说起其它:“我看你之前给了他们特殊肥料,这是另外的价钱么?”
什么特殊肥料?其实就是土地营养液。这种谷种长得快、收成好,对肥料要求也更高些。
这年代尚且没有复合型肥料,农户们都用动物粪便以及草木灰。
对土地来说,可能有些‘营养不均衡’。
有了营养液就不一样,它的浓度高,用清水稀释之后浇灌下去,效果显著。
“殷大哥这是要算钱给我么?”秦楚楚笑眯眯问道。
“若你准备自掏腰包,也无不可。”殷羿丞两手搭在后脑勺上,背靠着树干,姿态闲适。
“那不行,亏本的买卖做不得。”
秦楚楚眼珠一转,笑道:“殷大哥准备怎么做明面上的帐?”
之前她给外边的说法是买来的,总不能凭空自产肥料,如今要正式拿钱买卖,自然应该由别人来对接这个工作。
因为秦楚楚本身没有负责任何采买的事,突然把选购肥料的差事交给她,似乎有些奇怪。
毕竟在她前面有更多适合采买的人选,越过他们直接落到她头上,总会惹来一两个疑心的。
这又不是什么肥差,秦楚楚不愿冒这个险。
大概是明了她的想法,殷羿丞浅浅一笑:“由我来负责,不会有人多问。”
哇哦,堂堂国师继任者,此刻还负责购买肥料了……
“挺好的……”秦楚楚点点头,一边好奇道:“如今寨子上下犹如你一言堂,背后有没有人嘀咕呢?”
大事小事都插一手,山大王无异于被架空了吧……
“议论是难免的,只是他们已经无力改变这个现状。”殷羿丞浑不在意的模样,“我不过是借用此地。”
“即便你要侵占此处,直接动手就是,何须拐弯抹角,希望他们都能明白吧。”
秦楚楚一手撑在下颚上:“不过大王这会儿一心扑在俞子岑身上,大概没空管你。”
说起这个,她想起最近听到的‘绯闻’。
每日校场练兵,被俘虏而来的小少爷俞子岑,自告奋勇前往加入。
而闫金娇为博美男一笑,跟着一块儿去勤奋操练,俨然成为山寨枯燥的建设劳动中,独特的一角风景。
秦楚楚不由想采访一下当事人:“殷大哥,曾经追求你的女子,现在转移目标,你可有一丝丝失落感?”
闫金娇这人放到现代来说,大概就是那种追星女孩吧,喜欢时投入大胆,抽身时迅速果断。分分钟就对其他人嘘寒问暖去了。
也许是把秦楚楚的建议听进去了,目前为止倒是没有上演‘强占民男’的戏码。
俞子岑虽然被缠的厌烦,整天绷着个嫩脸,但好歹没有实质性损失。
也算可喜可贺对吧。
面对秦楚楚八卦的嘴脸,殷羿丞双眼微眯,“经你提醒,我想起一件事。”
“嗯?”
“那位俞少爷刚来之时,你对闫金娇说了什么呢?”
“我说了什么?”秦楚楚作出回想状,实际上啥也没想起来。
殷羿丞也不刻意卖关子,似笑非笑的扫她一眼,“为了解救俞少爷,楚楚可是想把我推出去呢。”
“有这回事么?”
秦楚楚扯了扯嘴角,继而眉头一皱,好像是有哦……
她硬着头皮否认道:“殷大哥可莫要听信不相干的人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我自会分辨。”
殷羿丞的表情,让秦楚楚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早就被窥视干净了。
正考虑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自我辩解一下,那方殷羿丞已经站了起来。
“罢了,没什么事了,楚楚就在这歇着吧。”他瘫着脸起身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秦楚楚有些搞不清他的想法,无端的说起这么一件事,意欲何为?
本来没多大点事,他却特意提出来,难道想因此扣她一个心向俞子岑的名头?
天知道他们压根也不熟好吧,仅有的几次见面,还夹杂着银狼的身影呢。
俞子岑对银狼非常喜爱,若是有朝一日得知它就是殷羿丞,也不知会作何反应。
想象一下似乎还挺有趣……
人心复杂,秦楚楚不擅长琢磨此道。
殷羿丞的心思与她无关,并且之后也没有时间,给她想这些有的没的。
北梁与百晋谈判不成,终于要打到眼前来了!
敌方大军率众长驱直入,战火迅速蔓延到阳安城这一带。
整个过程自然是十分血腥的,北梁的百姓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烧杀抢掠家破人亡,便是投降于他们,也不见得人人都会被接受。
再后来,大概是那位胡太深将军被劝阻了,倒是没有继续杀人,也不再焚城。
不过并不约束手下士兵去抢劫百姓财物,一些妙龄女子被他们瞧见,也难逃厄运。
民众苦不堪言,后方即将遭难的人们,瑟瑟发抖。
最折磨人的,就是那悬挂在头颅上方的刀刃,落下来之前的那种忍痛。
六万大军兵临城下,阳安城内老少妇孺尽数加起来,不过万余人。
且青壮男子只占其三分之一,如此悬殊的数字差距,让大家心如死灰。
几乎看不到希望。
北梁国都那边没有再派援兵出来,据悉是把兵力集中,整个皇城围得铁桶一般。
就不知待到百晋军士来临,这个铁桶是否依旧坚固。
下半年的秧苗下地了,一撮撮嫩生生的绿叶,稀疏、弱小。
成片成片栽种下去,从远处看,倒也细密如毛毯。
“你说……那些村庄的农户们,此刻可都插秧了?”
方二娘坐在田埂边,看着田地发愣。
从她进入这山寨起,就再没踏入过阳安城了,往日里缺少什么物件,都是由秦楚楚带回来,或者托采购的人代买。
秦楚楚站在方二娘身侧,淡淡答道:“他们肯定不会错过播种插秧的最好时节的。”
“如今虽形势不好,哪怕无心耕种,但只要刀子还没落下来,不得残喘苟活着。”
这几日山寨内,无时无刻不在讨论着外面的战事,毕竟阳安城的倾覆与否与他们息息相关。
方二娘在厨房里帮忙,自然没少听说。
有能力逃的就逃了,而没能力逃走的,难不成还要自寻短见?
人是很顽强的生物,在没到死的那一刻,多么绝望,都不会影响他们日常中该做的事情。
不为着自己,也为了后人。
本就世道艰难,若没了田地里那一口粮食,估计百晋还没打过来,便把自己饿死了。
方二娘扭头看清楚楚,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却未吐露一个字节。
“这山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料想那些军队对于小小山寨是没有兴趣的。”秦楚楚拍拍方二郎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看对方依旧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秦楚楚挑挑眉:“娘亲可是在担心继父?”
“没……我就是……”她矢口否认。
“便是担心也没什么,毕竟相识一场,”秦楚楚笑了笑,道:“他虽自私自利,我们也不会因此而盼着他遭受劫难。”
幸灾乐祸这种事可就没意思了,有什么仇当面解决就是。
在她看来,只有那些没能力报复的人,才会渴望对方遇到一些坏事,借由他人之手给予痛苦。
“楚楚……你不恨他吗?”方二娘问道。
“这句话娘亲应该问问自己才对。”
秦楚楚耸耸肩,她一个心智成熟的穿越人士,压根没有把刘自贵的骚扰放在眼里。
对方那些小把戏,何至于让她心怀恨意。
方二娘不一样,她本是良家农妇,因为刘自贵的缘故,走了一遭烟花之地。
不管她在里面是做什么的,放到那乡间邻里,肯定会遭人耻笑,可以说她一生的名节尽毁。
换作常人,必定是恨死了刘自贵,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也全部作烟消云散。
然而方二娘,却是个连恨都不会的女人。
“都过去了。”她木着脸说道。
秦楚楚瞥了她两眼,心知她多少有点担心刘自贵的处境。
毕竟那人时常犯浑不说,在村子里也没个知交好友。
凡事无人帮衬,且又得罪了村长。
在这乱世之中,县太爷都只为自己打算了,何况一个小小的村长呢,那刘自贵还不任人拿捏?
不过嘛……秦楚楚便是想到这一点,心里也是毫无波澜的。
她不恨是一回事,心软又是另一回事。
“生而为人,我们不能往后看,娘亲觉得呢?”
秦楚楚笑着站起身,捻下一片落在身上的叶子,道:“各人有各命,旁人能左右得了多少。”
如今阳安城尚在,大家还能有几天太平日子,一旦城门被攻破,别以为周遭村庄能摆脱得了干系。
大军每得到一座城,都会停顿休整,底下那些个千夫长、百夫长什么的,便会领着手底下人去骚扰周边村庄。
无非是打打牙祭,上头人对此心知肚明,却不予理会,俨然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村庄虽穷苦,但也是这些小兵小将,获得额外收入的一个好去处。
届时受苦的人又该有多少?
这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同情心。
秦楚楚说完话走了,方二娘也没叫住她,她到底不曾开口,说出要救助刘自贵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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