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良久,林墨终于选择了最后一种。
龙旭尧说得没错,他们才刚刚回到盛京,对盛京的情况尚不甚了解。
而这翰林宫学牵扯广泛,一旦冒进,后患无穷不说,对诸学子们本身也不利。即便是侦破顾立辉六人失踪遇害一案,也当尽可能低调,不要波及无辜者,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还有,马宣现在就睡在外面院子里,即便林墨想掘地三尺,只怕也难以实现。一旦打草惊蛇,不但什么线索也得不到,还有可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强忍住砸烂地面的冲动,林墨掸掸衣襟,站起身。
她用脚在地面用力蹭了几下,将铜针戳出来的细密小孔全部掩盖掉。
才做完这些,突听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继而,马宣的声音传来:“白公子?你可睡下了吗?”
“还没有!”应了声,林墨走过去将门打开。
马宣正垂首站在门口,林墨来开门,他亦不抬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蹙了下眉,林墨问:“马兄是要取什么东西吗?”
“对,我想如厕。白公子若不使用便桶,我便将便桶拎去院子里用,可否?”
“不用如此麻烦!”林墨笑道:“马兄尽管在屋子里方便,我去院子里透透气,等你便好!”
“如此!白公子便在院子里转转吧!”
话毕,马宣缓缓抬头。
四目猛然相对,林墨呼吸一窒。
马宣,居然在笑。
这个笑容并未表现在脸上,而是隐藏在马宣眼底。并且,转瞬即逝。
但,林墨还是看清楚了。
因为,那笑意太明显,藏都藏不住。带着太多的促狭、得意、鄙视、嘲讽,还有,满满的自信和狂妄。
就仿佛,林墨是只他马宣掌控于手心的小猫儿,不管林墨如何呲牙咧嘴地闹腾,始终逃不出他的掌心。
有那么一瞬间,林墨觉得自己上当了。
她觉得,自己被马宣戏耍了。
就像猫戏老鼠,马宣明明知道她的意图,故意将她单独留在屋子里,故意让她在没有辅助工具的情况下掘地三尺,遍寻蛛丝马迹,他只在一侧冷眼旁观,瞧着林墨丑态毕露。
而事实上,仓房内,什么都没有。
这感觉如此令人不爽,便是冷静淡然惯了的林墨,也几乎抓狂。
她不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尤其是,嫌疑人为猫,她乃老鼠。
但既然眼下自己已落入马宣的彀中,那么,索性打破伪装,出其不意地化被动为主动吧!
佯装疑惑,林墨眨巴眨巴大眼睛:“马兄?我方才小解,发现你的便桶好奇怪哟!那内壁上,竟与地面……”
“砂浆!”
“嗯?”林墨一怔。
她没想到马宣如此直白,更没想到,明明疑点重重,马宣还可以表现得这般坦荡,游刃有余。
眯起眼睛,林墨问:“为何要在便桶内壁上刷砂浆?”
“白公子冰雪聪明,连顾公子是如何被我打晕都说得分毫不差。只怕普通仵作都难及你,又岂会猜不出我这便桶的奥秘?”
丝毫不在意林墨什么反应,马宣将目光投向便桶:“白公子应该瞧出来了吧?我这便桶乃是别人丢弃不要的。
既是别人丢弃不要的,当然是坏的。
我将它捡回来,若不进行一番修补,万一它漏了怎么办?
白公子只瞧得见便桶上的铁箍和木楔,但你瞧不见的裂痕呢?
谁知道这上面有多少虫蚁啃咬的小孔?
倘若粪尿从这些肉眼不可见的小孔里渗出,难道,在下还要日夜待在粪尿横流的屋子里忍受荼毒?”
“可这些与砂浆有什么关系?”林墨脱口道。
“当然有关系!”睨她一眼,马宣神态自若道:“白公子可知我浇筑地面的砂浆,有何与众不同吗?
我搅拌出来的砂浆,里面混合了某种特殊的药石。
这种药石混在砂浆内盖房子、浇筑地面,或者刷马桶,不仅仅防虫防鼠又防腐,还像浆糊一般,能在便桶内壁形成一层厚厚的壳。
有了这层壳,即便白公子找来刀斧将这只便桶外层木料削砍掉,它里面的污秽物,也流不出来。
其实说白了,我使用的便桶,乃是一个粗糙丑陋的砂浆便桶,这外面的木质,不过装饰而已。
说起来,白公子对这种药石的熟悉程度,应该比我更甚吧?
否则,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我的便桶里,为何不生蛆虫和苍蝇吧?”
这番直白的言语简直是一把锋利的刀,一下子就将林墨的皮肤划开,剥去她的肌肉神经,将林墨的骨骼彻底暴露于众。
一口气登时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林墨说不出的难受。
冲马宣拱拱手,林墨不再多言,与马宣错身而过。
她才迈出门槛,马宣“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了,还故意重重栓了门。
混蛋!
咬牙切齿地站在院子里,林墨做了两个深呼吸。
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为什么让她感到压力如此大?
不仅仅处处看穿她,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还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想当初与王强交手,不过尔尔,难道说,马宣的心机城府,比王强还要略胜一筹?
今夜与前两日不同,尽管月色朦胧,但漫天的星子却异常璀璨,院子里的能见度不低。
环视一圈四周,林墨的目光停留在马宣的地铺上。
地铺就在花圃旁边,而那把无比锋利的小铁锨,就摆放在马宣的地铺上,马宣竟在铲面上铺了张帕子,以铲为枕。
心头一动,林墨突然产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横竖今晚自己入了马宣的套,一举一动都在马宣的掌控之中。
既然马宣要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那么,她林墨索性一竿子捅到底,将马宣所有的底牌全部探个清楚,也让马宣瞧瞧,到底谁是老鼠谁才是真正的猫。
虽说这样会更加直白地暴露自己的意图,但已经打草惊蛇,她又何必顾虑重重?
倘若能揭开这一圃兰神秘的面纱,排除马宣杀人藏尸的嫌疑,倒也算将案情推动了一大步,没白费功夫和力气。
打定主意,林墨立刻开始行动。
拾起小铁锨,她围着花圃走了一圈,然后从花圃的东北角开始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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