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心头情绪，林墨再问：“家主可否回答我方才所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黑色会令人产生压抑的？又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方法去逼迫加害李文修的？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那个指使者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这番话问出来，林墨的语气与之前完全不同。没有盛气凌人，没有愤怒厌弃，语调轻缓，声音温柔，仿佛哄孩子一般。

　　然而，老财主听完林墨的问话，却又笑了。

　　这个笑容和老财主之前的笑容不太一样，隐着股说不出来的奸诈和得意，莫名让林墨觉得这厮势在必得。

　　感觉实在不妙，就像是某种危险正隐藏在黑暗中，随时都会跳出来吞没她和刘诚，林墨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其实，从披露出所有真相时，林墨就敏感地发现老财主周身气息变了。

　　这厮的表现有点像白懿轩曾经告诉过她的两面人。

　　仿佛原本那个懦弱的老财主一瞬间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老财主内心那个邪恶的魔鬼。

　　这是林墨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印证了李文修在睡梦中表现出来的残忍和暴戾，终于开始传染。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老财主，基本上已经具备了变态的雏形。继续下去，老财主会变成一个真正理智、狡猾、凶残的变态杀手。

　　因为，李文修乃是在睡梦中杀人，他其实是无辜的受害者。处境可怜，让人心疼。

　　而老财主一旦大开杀戒，他会是个清醒的凶手，届时，这厮的残暴嗜血程度，只怕会比李文修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林墨方才打算调整策略，采取安抚和诱导，试图缓解老财主的情绪，让他收敛戾气清醒过来。最起码不要在今晚，继续走火入魔下去。

　　可老财主现在这一笑，让林墨心惊肉跳的同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败了。

　　梦游的李文修没有意识，清醒的老财主却有意识。

　　如果老财主想杀戮，而他选择的杀戮对象正好是她林墨和刘诚，那么这老家伙现在会怎么做？

　　如同醍醐灌顶，林墨一瞬间全明白了。

　　猛地抓住刘诚的手，林墨脱口道：“不好刘捕头，我们上当了。这家伙在故意拖延时间，六子，就是刚才打灯笼的那个下人六子……”

　　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林墨和刘诚倏地扭头，同时看去。

　　不知何时，他们身后竟多出来一群人，密密麻麻，至少有六七十个。

　　这群人有男有女，个个义愤填膺、面目狰狞，手里还拎着铁锨、木棍、砍柴刀等工具，甚至有人举着擀面杖和汤勺。

　　只从他们的衣着上，林墨便能分辨出，这些都是老财主家里的下人。

　　而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正是之前吓得瑟瑟发抖，被林墨喝退到一边的六子。

　　此时六子早已像变了个人，盯住林墨和刘诚的双眼散发着诡异的贪婪和兴奋：“老爷？我已经把人全都叫来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不等老财主回应，林墨厉声问：“你们想做甚？”

　　“做甚？”六子的目光闪了闪，突然咧开嘴笑起来：“姑娘和刘捕头乃衙门中人，自然知道私闯民宅是何罪，岂会犯这样幼稚的错误？

　　故，你们深夜跑到我们府中这个被诅咒的小树林里，定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根本搞不清自己在干什么。

　　所以，我等特奉老爷之命，来帮姑娘和刘捕头驱鬼呀！”

　　刘诚的眼眸猛地一眯，终于全懂了。

　　之前林墨分析案情他听得入迷，没注意六子何时悄悄离开了。也不曾发现六子何时唤来了那么多人。便是人群走到身后，刘诚都没有察觉到。

　　甚至刚才林墨说上当的时候，刘诚还有些迷惑。看见这些下人们围过来，他以为奴才们误会老财主有危险，特意赶过来相助。

　　直到现在，刘诚才明白为何方才林墨会突然提到这个六子？

　　原来隐藏最深的不是老财主，居然是这家伙。

　　之前林墨和他都忽略了一点。

　　既然老财主在两个半月前亲眼目睹李文修勒死黑猫并埋在小树林的嗜杀行为后，能产生如此严重的心理阴影。那么，第一个发现李文修怪癖，并跟踪李文修许多日子的六子，会不会早已产生了更加严重的心理阴影？

　　恐惧是一种非常诡异的东西。

　　拿林墨的话来说，这种东西不但会叫人坐立不安、毛骨悚然，还会给人带来一种别样的刺激。

　　并且，恐惧会传染。

　　所谓物极必反，恐惧到了极限，也有可能从害怕转变成另外一种表达方式。

　　那就是杀戮。

　　我害怕你，所以我要杀死你。

　　从根源上说，我所杀死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就像李文修，他被照顾不了家人的愧疚折磨到了极限，最终演变成了梦中杀戮，他亲手勒死所有的家人，是因为潜意识里，想让自己得到救赎。

　　可是，当杀戮逐渐增多时，他便会遗忘最初的恐惧，渐渐迷恋上这种刺激又血腥的游戏。

　　想这大坑里的二三十只黑猫绝非一两之日能够杀得完的，即便李文修有这个心，他也做不到一下子弄来这么多黑猫不被府里的人们发现。

　　而当初六子发现李文修异常的时候，坑里已经有了黑猫尸体。

　　也就是说，李文修大约从三四个月前，甚至更早的时候，隐疾就开始发作了。

　　那么，很有可能六子在第一次目睹李文修杀死黑猫时，就不知不觉迷恋上了这种残忍冷血的游戏。

　　倘若六子向老财主告密时，已经距离他第一次窥探到李文修的反常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那就代表六子当时已无法再克制住自己内心对杀猫行为的渴望。

　　他的心态，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严重扭曲。

　　由此可以推断出，初次求助老财主的六子，其实那时候，已经进化成了一名冷静的变态杀手。

　　只不过，他那时还没有亲自动过手，他在享受别人动手带来的乐趣，慢慢品味和消化。

　　一个能将谎言伪装成真话的人，一个能将主子蒙在鼓里并加以算计的人，一个撒谎连他刘诚和林墨都分辨不出真假的人，会不会设计一场阴谋让自家主子去执行？去按照他的想法，加害李文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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