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钱多与尸同住的诡异念头来自于马宣，便是杀人分尸藏尸的方式，亦来源于马宣。

　　林墨无法想象坐在面前的这个瘦弱青年，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完成这些计划的，她有种狠狠抡马宣两拳的冲动。

　　咬着牙，她一字一句问：“马宣？你剁掉顾立辉的手，真的是因为他推了你父母吗？你难道从未羡慕妒忌过他那一手好字？从未妒忌过他那双手做出的锦绣文章？

　　你将他们的尸体运回篱笆小院不是怕引来苍蝇爬虫吧？你是下不了手，因为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顾立辉是无辜的，他们六个都是无辜的。因为临死前，他们皆抱着一腔赤诚想要跟你赔罪，与你握手言和。

　　你乃是我见过的，最狼子野心之人，白白辜负了你爹娘的期盼！”

　　这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马宣脊背上。他挺直的脊梁骨一下子变得弯曲，整个人仿佛顷刻间老了十岁。

　　握了握拳，他端起酒杯，自斟自饮，一连喝下五杯，才闷声道：“是又怎样？谁对谁错谁无辜谁不无辜还重要吗？横竖我爹娘死了，他们也死了。而我，也算给他们报了仇。”

　　“你所谓的报仇，就是进一步设计钱多、江汉成和顾立福吗？”林墨终于忍不住怒道：“你这个混蛋！”

　　“呵呵呵！对，我是混蛋，但钱多他们就是好人吗？

　　别以为钱多那么蠢，真的甘心被我算计？他比你想象得聪明很多。江汉成亦是个狼崽子，他俩虽然替我善了后，却很快盯上了我。

　　你道他们为何变本加厉地欺负我？无非是贼喊捉贼罢了。即便我不下手，他们也不会放过奄奄一息的顾立辉等人。我能怎么办呢？合着大仇将报之际我自己放弃吗？

　　江汉成是个名副其实的贼，他趁我去学馆上课，悄悄潜入我的篱笆小院，翻箱倒柜偷走了我备用的杀猪刀。不得已，我才再一次偷了张屠夫的杀猪刀。

　　至于后来对钱多和江汉成的算计，那是因为他们想要害我，倘若我不先下手，他们俩就要杀我。一步错步步错，我已踏错了第一步，便只能将错就错，继续走下去！”

　　“好一个将错就错。”林墨冷笑：“潜移默化地将他们培养成冷血杀手，不停挑唆放大他们内心的不甘与恐惧，这就是你马宣所谓的自救？”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自救？等你和定北王来吗？”猩红的眼睛死死盯在林墨脸上，马宣咬牙：“没有这些血案，你林墨可会来翰林宫学？你为何不早点来？干吗不在我尚存着一丝良知的时候早点出现？干吗不在那时劝我悬崖勒马？”

　　乞丐般冲林墨伸出双手，他脸上都是泪：“林墨，我也会痛，也会害怕，当我一个人走在暗无天日的黑夜中时，我也渴望有人给我点一盏灯。可是，那盏灯在哪里？这世上除了你林墨，有谁会递给我一块擦脸的丝帕，又有谁愿意将我弄脏的丝帕再收回去？

　　没有，没有人在乎我马宣，没有人看得见我。翰林宫学里每一个人都觉得我肮脏下贱，即便大文学他们，亦只在不损害他们自己利益的前提下给我施舍一点点恩赐。

　　我看不见光，看不见希望，林墨，当一棵树从幼苗时期便开始长歪，你怎么可能再将它硬掰回来？你，来得实在太晚太晚了。”

　　看着马宣的双手，林墨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他捏在手里，用力再用力，痛得她想要歇斯底里大喊大叫。

　　曾经，那个叫王强的男人，在投身烈火时，也对她说：“林墨，你为何不早点出现？”是不是这世上的犯罪都要围绕着她林墨应运而生？是不是她林墨接触得案子越多越深，希望她救赎的罪犯也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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