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阵阵发寒,林墨猛地闭上眼睛,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看起来,她方才只是和马宣在说废话。
实际上,他二人在进行一场强大的心理战。
马宣也好,林墨也罢,俩人说出来的每句话,都隐藏着深刻的涵义。
尤其是马宣最后那句“白公子既然有如此美意,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表面听十分暧昧,实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
没错,马宣是个高手。
因为林墨所有的意思,马宣都听懂了。
正如林墨所说,顾立福只是晕过去了,没有危险。要不了多久,这个神叨叨的少年就会醒来回屋包扎。
而江汉成?
从马宣出现开始,林墨就注意到,钱多屋子里的鞭笞声,消失了。
这说明,钱多在观察他们。
由此可见,拴着江汉成遛狗只是个引子,钱多有其他目的。
不管钱多的目的是什么,江汉成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
真正有危险的人,是她林墨。
龙旭尧不在,林墨不敢独自行动,她只能老老实实蜗居在东厢房内。
可是眼下,这小院不甚安全。
想马宣和林墨都是大活人,他们将顾立福打晕之后说了这么半天话,钱多不可能一点动静听不见。
钱多那边毫无反应,不仅仅是在观察,他还在等待。
他在等马宣离开。
只要大家全都走光,剩下林墨一人,钱多势必采取行动。
钱多想做甚,林墨连想都不敢想。
故,不管马宣去请谁,文学、夫子和郎中,都没用。
谁也不会整宿留在小院陪伴林墨。
所以,林墨得离开。
但大半夜,她能去哪里?
如果马宣不出现,这当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可马宣出现了,那么,马宣就成为解开这个连环扣的关键。
万般无奈,林墨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为自己和马宣设下一场豪赌。
赌注就是,马宣会不会识破她的担心与害怕,主动邀她去仓房同住。
这绝对是一次让林墨血脉喷张、心跳加速的冒险,林墨光是想想就兴奋不已。
因为,她和龙旭尧垂涎马宣的神秘篱笆小院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个小院里隐藏着太多秘密,这让林墨恨不得变成一条蚯蚓,能将马宣院子里的每一寸土地,全都拱一遍。
之所以这几日龙旭尧都没有贸然潜入,乃是因为马宣过于机警,竟在院子里设置了机关阵法,龙旭尧始终担心打草惊蛇。
所以,在马宣突然从天而降,打晕顾立福的那一刻,林墨脑子里便生出了抓住机遇,豪赌一把的念头。
这是个一箭数雕之计。
虽说马宣同样疑点重重,同样给林墨极其危险的感觉。但怎么衡量,林墨都觉得,对付一个比对付三个要容易许多。
与其留在这个充满危险和变数的小院任钱多等人宰割,倒还不如主动出击,逼迫马宣让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横竖今夜怎么都是变数,那为何不将这个变数,转化成解开顾立辉六人失踪遇害之谜的契机呢?
只是,想到要独自面对马宣这个翰林宫学中最卑微、最隐忍,却聪慧、压抑、城府老辣到令人害怕的学子,林墨还是会紧张。
白懿轩说过,倘若每一个神探或仵作为了破案,都把自己的命搭上,那么,这世上还有谁来维护律法公正,还有谁,能为受害者沉冤昭雪?
因此,林墨要给自己留一手后招。
她的后招,便是宫学郎中。
宫学郎中与文学和夫子们不同,他只管救治患病受伤的学子,不理其他。
所以,请郎中不但可以遏制钱多等人的蠢蠢欲动,还不会破坏林墨潜入马宣篱笆小院的计划。
最关键的是,只要把郎中请来,那她林墨今晚,不管在那个小院里出任何意外,郎中都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
这等于是破釜沉舟下,林墨给自己留下的一根救命稻草。
既然马宣听懂了,势必有所忌惮。
林墨就赌马宣的这份忌惮,就赌,宫学郎中在马宣心目中的份量。
睁开眼睛,不再耽搁,林墨匆匆跟上。
果然不出所料,马宣直接带着林墨去找宫学郎中。
林墨不过是个陪衬,所有的一切,皆有马宣解决。
许是马宣长期遭遇宫学凌霸,郎中给他接骨疗伤已成习惯。所以,郎中与马宣很熟。
听马宣口述出林墨胡诌的那通说辞,郎中竟深信不疑,二话不说便跟着马宣和林墨来到小院。
手脚麻利地给顾立福止血包扎完毕,郎中又同马宣和林墨一起将顾立福抬回他自己的厢房。还极其好心地敲了敲钱多的门,叮嘱钱多,要照顾好受伤的顾立福。
忙完这一切,郎中跟马宣和林墨打了声招呼,这才急匆匆回去睡觉。
郎中一走,马宣和林墨也不敢继续停留,二人悄无声息离开了小院……
一只脚跨进马宣的篱笆小院时,林墨还有种踏入地狱的惊惧。
可是,真正与马宣在小花圃前并肩而立,林墨才发现,这院子里的空气出奇的好,竟带给她一股心旷神怡的奇特宁静。
见林墨一瞬不瞬盯着花圃中郁郁葱葱的花草,马宣笑问:“白公子也爱兰?”
果然是兰!
“嗯!”林墨不动声色点点头:“我表哥爱兰,受他影响,我也自幼喜欢兰花。”
“骠骑将军高大威武,乃盖世英雄,想不到也喜欢花草?”
也不点破马宣的话,林墨将错就错道:“铁骨柔情,个人喜好罢了!”
不等马宣接口,林墨话锋一转:“不过,我表哥养了十几年兰,虽每每花开艳丽,但却从未像马兄种植的兰这般青葱高大。
马兄倒是如何栽培的?可否传授于我,我好回去告诉表哥,让他也种出这般高大粗壮的兰?”
林墨的声音很从容,像是随口一说。
马宣却一下子怔住。
避开林墨的视线,马宣转眸瞧向满院子的兰,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阴霾暗哑:“世人爱兰,乃是觉得兰性高洁。喜欢的都是花儿,像这种生得高大粗壮有什么好?看着都觉笨笨的?”
“那马兄为何喜欢如此高大粗壮的兰?”
“因为它能让我喘上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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