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足足懵了一炷香的功夫，空白一片的大脑才重新开始恢复思考能力。

　　从方梦茹在定北王府门口剖腹自尽开始至今，一共失踪了七名学子，顾立辉六人，以及江汉成。时间间隔近一个月。

　　一般情况下，凶手杀人都会有杀人动机。

　　即便嗜血成性的变态杀手毫无目的地猎杀生命，也是为了享受杀戮的乐趣。

　　因此，寻求快感和刺激，乃是变态连环杀手杀人的重要动机。

　　之前龙旭尧去西厢房调整情绪的时候，林墨始终在思考，钱多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她做了下分析。

　　看起来，钱多和顾立辉六人没有直接利益冲突，钱多也没有像凌霸马宣那样凌霸过顾立辉六人。

　　可是，顾立辉曾经与钱多、江汉成和顾立福同院而居，后因与顾立福不和，才搬去隔壁。

　　自己的室友突然跑去隔壁院子居住，却换来一个令人憎恶的马宣，这对于十四五岁心智尚未成熟，并且控制欲极其强烈，被人众星捧月惯了的钱多来说，无疑是一种令人发指的背叛。

　　钱多对顾立辉的不满，大约从那时候起就埋下了。

　　当日从凤凰山踏青起诗社回来，顾立辉六人专门设宴与他们赔罪。按理说，给足了钱多等人面子，钱多应该与顾立辉六人化干戈为玉帛才对。

　　可偏偏，钱多的跟随者里有个老鼠屎般的顾立福。

　　经顾立福挑唆，两个小院的学子们大打出手，和解宴变成了鸿门宴。暴怒下，钱多痛下杀手，杀死了顾立辉六人。

　　如此，钱多极有可能因为过失杀人，而形成将顾立辉六人碎尸埋尸的动机。

　　至于杀死江汉成？

　　想钱多是个残暴成性，长期经受家族暴力的人，他的心理早已发生了严重扭曲。

　　顾立福曾说，当日顾立辉六人设宴，他引发战争后提前离席，钱多和江汉成却没有及时离开。

　　也就是说，身为钱多左膀右臂的江汉成，极有可能亲眼目睹了钱多杀死顾立辉六人的经过。

　　甚至有可能，江汉成还被迫成为钱多碎尸抛尸的帮凶。

　　江汉成为人再奸诈狡猾，他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在目睹了钱多用杀猪刀像切白萝卜似的砍杀顾立辉六人并分尸后，江汉成会不会产生心理阴影？

　　原本与钱多有了相同的秘密，等同于江汉成抓住了钱多的把柄，应该钱多忌惮他才对。

　　可偏偏，钱多反其道而行，对江汉成钳制打压，更加牢固地将江汉成掌控在手心。

　　这大约便是江汉成偷走钱多的杀猪刀后，屡屡跑去隔壁小院厢房，在里面拼命切白萝卜来泄愤的缘由。

　　怀疑乃是一把双刃剑。

　　当我信赖你的时候，你可以感觉到，而我开始怀疑你的时候，无论伪装得多么完美，其实，第一个有所察觉的，一定也是你。

　　那么，在江汉成内心极度厌恶惧怕、怀疑戒备钱多的同时，钱多会不会因为江汉成洞悉了他的秘密，也在憎恶、怀疑、戒备江汉成呢？

　　对于钱多来说，杀一个人碎尸是杀，杀七个人碎尸，也是杀。

　　既然江汉成这个知晓自己所有罪恶的左膀右臂开始与自己离心，不服管束，那么，索性杀了，一劳永逸。

　　正是有了这一番合情合理的推论，龙旭尧从西厢房出来时，林墨才会信心十足地认定江汉成的失踪，乃是一起恶性杀人碎尸案的延续，下令挖掘小花圃。

　　林墨确信，江汉成的失踪时间，不是在昨天晚上，亦不是今早。而恰恰是顾立福杀死钱多之前，最多间隔一到两个时辰。

　　确定案发时间不是昨晚，乃是因为昨晚直到丑时，林墨都在马宣的篱笆小院内。

　　钱多不是傻瓜，一墙之隔，他却杀死江汉成，难道，专门等着林墨和马宣将他抓包当场吗？

　　既然已经丧失了最佳作案时间，钱多便不可能在丑时之后，继续行凶。

　　他得有个缓冲，让自己喘口气。

　　故，案发时间必然是今日。

　　但，是上午还是下午呢？

　　林墨和龙旭尧赶到的时候与文学见过面，文轩清清楚楚告诉他们，钱多、江汉成、顾立福和马宣四人今日都没有去学馆上课。但午膳，钱多和顾立福是在学馆大厅里吃的，当时江汉成并未出现。

　　如果那时候，钱多已经杀死了江汉成，他怎么会有心情跑去大厅吃饭？

　　他应该赶紧在院子里挖坑种花，碎尸埋尸，一边独自默默无闻地享受这种惊天动地的乐趣，一边毁尸灭证，完全忘记吃午饭才对。

　　所以，截止午膳时，江汉成还活着。

　　直到晚膳时间，钱多没有去吃饭，却精神亢奋地在院子里种花，才是江汉成真正的死亡时间。

　　那一刻的钱多，急于避人耳目，想尽快把江汉成的碎尸块埋进这片小花圃里万事大吉。

　　他压根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正在精心毁尸灭迹，顾立福却从身后向他斩落屠刀。

　　林墨还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比如，钱多开辟这个小花圃，乃是因为偷窥了马宣深夜挖土种花之后，突如其来的灵感爆发。

　　比如，钱多不止是把江汉成的尸体埋在小花圃中，顾立辉六人的尸体，大约也埋在了此处。

　　再比如，钱多像马宣那样，给每一株幼苗都施了肥。因此，七个人的尸体，大约除了江汉成，其他早已变成了一堆碎肉。

　　故，不管今日顾立福出于什么原因杀死钱多，也不管他如何装疯卖傻，当他突然看见花圃内埋着的东西时，内心防线一定会彻底崩溃。

　　那样，再进行审问，便能事半功倍。

　　林墨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毕竟，给七个人的尸体残骸，尤其是其中六具有可能早已混淆在一起，腐烂到无法区分的碎尸块验尸，是一项艰巨又繁琐的工作。

　　但，只要找到受害人的尸体，案情就会有突破性进展。

　　届时，这起由方梦茹剖腹自尽引发的学子失踪遇害案，基本上就可以结案了。

　　林墨是怀着激动的心情，让凌威将顾立福带出来的。

　　然，在翰林宫学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出乎林墨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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